长河城繁华依旧,夜间万家灯火,喧闹更胜白昼。
因其繁华,故长河城内,帮派林立,大大小小的帮派,计有十数之多,兴隆帮的势力位于长丰河上,在长河城,并不占任何优势。
兴隆帮的总坛,便座落于长河城内,位于城南北角的一处大宅子中,看上去并不起眼。
城中最大的话事,乃是长河马公帮,在长河城,却是当之无愧的地头蛇。
据暗中流传的消息,这个马公帮与武林中的一流门派百花谷,颇有几分渊源,人们宁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甚少有武林人敢招惹。
兴隆帮总坛内,金斗独处幽室,在榻上行功。
窗口泻进的一抹银辉笼罩着他,他一动不动,双手掐诀,双眼阖起,神情端肃,面上不时闪过淡淡青光。
这座屋子位于大厅的最西侧,极是幽静。班农已经下了禁行令,不许有人靠近打扰。
大厅之内,红烛熊熊,亮如白昼。
班农端坐于虎皮大椅中,一身锦衣,上身笔直,坐姿如标枪,目光炯炯,肃容倾听阶下之人报告。
此人身形矮小瘦弱,似是弱不禁风,声音尖细,报拳道:“帮主,马公帮众人已经到达长河城南,现在正在城南的一处酒楼中。”
“何时到达?”班农不动声色,声音沉稳。缓缓问道。
“半个时辰前,……共计十三人。”那人回答。
班农轻拍椅子扶手,点点头:“辛苦伍香主了!……继续再探!”
“是!属下告退!”伍香主抱拳,肃容答道,转身出了大厅,脚下无声无息,步履轻捷。
“果然不出所料,连威终究还是来了!”右侧的一位老者捋着胡须,淡淡说道。
他脸庞方正,肤色微赤,似是在炎炎烈日下光着身子曝晒所致。颌下及胸长髯,双眼似睁非睁,似闭非闭,开阖之间,冷电闪烁,颇有几分修道之风范。
“向老,既然姓连的找上门来,定是有恃无恐,……难道又请了什么高手不成?”班农慢慢摸着下颌,若有所思,炯炯的双眼闪动。
“仅有十三人,定是高手无疑!”向长老微睁双眼,冷电森森,对他淡淡说道。
被他这般一瞧,即使班农与他相处已久,深知其性情,仍难免心下微凛,几乎忍不住转过眼去,不与其对视。
这位向长老,乃是兴隆帮的第一高手,上一次他离开总坛,须得留他下来镇帮,否则,也不会被逼得那般狼狈。
但这位向长老的脾气也颇怪异,平常不喜与人说话,独自居于后面地一处侧院中,深入简出,很少看到他走出侧院。
兴隆帮能够屹立不倒,这位向长老居功甚多,班农对他极为尊敬,以师之礼待之。
“十三个人……”班农摸着下颌,喃喃自语。
向长老另一侧,坐着两人,正是上次随他离开总坛地二老,他们默然不语,只是看着班农。
“咱们便来个关门打狗,如何?”班农一一看向向长老与程张二位护法,露出询问之色。
“可以一试。”向长老双眼睁开一线,抚髯说道。
程护法抚着胡须,呵呵笑道:“咱们这儿有向长老与金先生,定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向长老微睁的双眼冷电一闪,眯了眯,缓缓闭上。
他地异状班农尽收眼底,冲程护法打了个眼色,呵呵笑道:“是啊,只要有向长老在,他们这些跳梁小丑,不值一提!”
向长老一抬手,止住他的话,抚髯睁眼,摇头道:“这个连威也非等闲之辈,帮主莫要轻敌。”
“是,小子理会得。”班农恭敬回答。
他看得出来,对于自己带金兄弟回来,向长老颇是不满,归根结底,是因为程张二护法对金兄弟赞不绝口之故。
若是没有两位护法的夸赞,以向长老淡泊地性子,怕是根本不加理会,但经二位长老一夸,向长老便生出了几分敌意。
班农颇是理解,一山不能容二虎嘛。
他自背后抽出煞罗刺,再抽出袖中的手帕,仔细擦拭,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拭着森冷地煞罗刺,他的心也越冷静。
向长老微阖双眼,似是寂然入定,程张二位长老也若有所思,目光空洞,班农则仔细的,认真的擦拭着煞罗刺,仿佛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大厅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偶尔传来红烛出地噼啪声,是有飞蛾在扑火。
“报!”尖细的声音忽然响起,颇为突兀。
向长老仍是动也不动,班农三人则抬头望去,伍香主瘦小的身影一阵风般掠了进来,抱拳说道:“启禀帮主,马公帮十三人已经动身,正往城南北来!”
“终于来了!”班农收起煞罗刺,冷笑一声。站起身来,离开虎皮大椅,在台阶上来回踱步。
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住,转身说道:“伍香主,不必再探,让帮内地兄弟先进入暗道,收到我的信号,冲出来围攻!”
“遵命!”孙香主一抱拳,转身离开,干净利落,来去如风,丝毫不拖泥带水。
“向长老你看,这般安排,是否妥当?”班农待他离开,转向微阖双目的向老。恭声问道。
向长老睁了一眼,瞥他一眼,淡淡点头:“嗯,来地是高手,帮中兄弟不宜白白送命。”
班农笑着点头。
“帮主,该请金兄弟出来了。”程护法抱拳说道。
“呵呵,不急,不急。”班农忙摆摆手,再次打了个眼色。
向长老再次睁开眼,冷电一闪,淡淡瞥了程护法一眼,然后再缓缓闭上,面无表情。
程护法似是没看见到班农地眼色与向长老的冷视,笑了笑,道:“金先生难怪年纪轻轻,武功高明,其练功之刻苦,老夫佩服!”
“呵呵,我这位兄弟,练起功来,根本不要命啊!”班农听得此话,不由点头,满脸赞叹地笑道。
张护法是那位身形高大地老者,平时沉默寡言,一手剑法却是矫矫如矢,灵动异常,他点头道:“金先生确实不凡。”
向长老面沉如水,睁开了双眼,抚着长髯,淡淡说道:“这位金先生,老夫倒想见识见识。”
“唉!”班农叹息一声,摇头道:“我这位金兄弟啊,也是怪得很!……本想带他来见识一番长河城的繁华,却不想,他一过来,便钻到屋子里练功,根本不理会我了!”
“这正是老夫佩服之处啊!”程护法抚掌赞叹,摇头道:“如此年纪,能受得住花花世界地诱惑,委实难得之至!”
“确实难得!”张护法随之点头。
“呵呵……”听得他们地称赞,班农不由咧嘴直笑,感觉于有荣焉,待看到向长老地脸色,忙又敛起笑意,轻咳了一声:“但金兄弟毕竟年轻,还是得靠向长老坐镇!”
张护法摇头,他虽沉默寡言,却性子直爽,向来不说虚言,慢慢说道:“他们定已摸清咱们底细,有备而来,金先生这支奇兵,至关重要!”
“张兄所言极是!”程护法忙点头,微不可察的瞥了向长老一眼。
班农暗自叹息一声,强自一笑,望向向长老:“也是,金兄弟确实可做一支奇兵。”
程张二位护法的心思,他也明白,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习武之人,皆有争强好胜之念,两位护法也是帮中的元老,与向长老素来不对眼,只是向长老武功高明,两位护法不敢硬撼,只能暗自算计,他这个帮主可不像表面那般风光无限。
“呵呵,兴隆帮难道解散了,还是人都死光了?”一阵爽朗地笑声忽然响起。
随即大厅地门口一晃,钻进来一道黑影,又有两人随之跟了进来,站在先前之人身后。
此人穿着一身宽松的紫袍,身形高瘦,手中是一柄白玉折扇,轻轻扇动,似是一介书生。
他的相貌颇为英俊,年纪约有四十上下,面如冠玉,目似朗星,熠熠闪光,年轻之时,定然迷倒无数女子。
班农心下冷笑,来得好快呀!……虽心急没有来得及跟金兄弟说,他脸上却是一幅波澜不惊的神情,咬着牙,冷冷说道:“连威!”
连威一收折扇,轻拍手掌,儒雅笑道:“呵呵,班帮主,别来无恙乎?”
他身后地两名汉子直挺挺的站着,身形魁梧,高大强壮,看上去三四十岁,脸上满是横肉,一幅怒目金刚之相。
“没想到,姓连的你竟如此大胆,敢再送上门来!”班农冷哼一声,摸了摸胸口,似是隐隐作疼,目光一扫他身后:“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行!……怎么,就带了这么两个人来丢人现眼?”
连威一甩折扇,扇了扇,摇头爽朗笑道:“呵呵……,取你小命,何须动劳太多人手?”
“好啊,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那能耐了!”班农冷冷笑道,站起身,缓缓抽出背上地煞罗刺,稳稳迈步下阶,走向连威。
“在下不才,倒要领教班帮主的高招!”连威一伸折扇,挡住身形欲动的两名壮汉,笑吟吟地说道。
程护法瘦小的身形自椅中蹿起,一跃来至班农身前,抱拳沉声说道:“帮主,杀鸡焉有牛刀,让老夫先称量称量!”
“唔……,也好!”班农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程护法,似是不情愿的点点头。
连威不由摇头,冠玉般地脸上带着哂笑。
两人先前已经交过手,班农根本不是自己地对手,显然是怕了自己,偏偏这般做态,委实令人不齿,没有别的帮众在场,他也懒得点破。
“帮主,让我来吧!”他身后地一位壮汉站出来,抱拳说道。
连威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转,点点头:“嗯,不必留手!”
“是!”壮汉重重应了一声,转身走向程护法,步伐浑凝,目光越来越亮,精芒逼人。
程护法心中凛然,瘦小地身形一挺,宛如劲松傲立,他缓缓拔出长刀,横于胸前,目光如刃,紧盯着对面壮汉。
壮汉一步一步,步步生印,大厅地下,水磨青砖上,一个个脚印越来越深,腰间长剑缓缓出鞘,身形站定,长剑也横于胸前,沉声喝道:“请!”
声音宛如铜钟大吕,翁翁作响,震得火光摇曳,他说罢,一剑刺出,嗤声作响,快如闪电。
程护法只觉一闪眼间,寒星一点已近在眼前,忙横刀一挡,挣然作响中,不由退了一步。
嗤地一声,寒星再闪,程护法只能横刀再挡,铮然之声更响,他瘦小的身形晃了晃,却没有后退。
“接我一刀!”他双目怒瞪,须眉皆张,刀如银白匹练,直直劈了过去,对于刺至身前的长剑躲也不躲,似欲同归于尽。
“程护法!”班农急叫,便要挺身上前。
向长老双眼陡睁,冷电闪过,身形一晃,宛如怒矢离弦,直接射向两人。
“啪”的一响,两道人影分开,却是连威身形蹿出,挡在他身前,以白玉骨折扇挡了他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