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斜阳装饰了你的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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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斜阳装饰了你的窗子

  “南中城?”米颢思索了一下这个名词,而后感叹,“那真是好远的呢。”

  姚青点头:“是很远的。”

  “你……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听到米颢这个提问,姚青两眼黯然。

  “阿娘病故了,我在家里孤苦无依,叔叔就把我接来了乌山。”他平淡地说,话语里不夹杂感情。

  “对不起,”米颢歉然,“戳到你痛处了。”

  “没事的,过去了。”姚青转头看看她,“你呢?”

  “我?”

  “嗯……你是怎么来乌山镇的?”

  米颢脸上露出回想的表情,淡笑的嘴角微微向下。

  “我本来是流民,无亲无故,是老店主收留我的。”她说,“她是个很好的婆婆,收留我后还教我织布裁衣,让我在她离世后继承店铺。”

  “你的过去也有不幸。”姚青说。

  “不,能遇上老店主,这是我天大的幸运。”米颢说。

  “也是。”

  米颢瞧着姚青,说道:“能有转机,就是好的。”

  姚青和她对视。他读出了她这句话的用意:她在安慰我。姚青对米颢微笑。

  晚上,回到纵横派的宿舍小院中,姚青在屋里将布囊放下。一个布囊,是装放工具之用;另一个布囊,装着米颢给姚青做好的成衣。

  姚青将它打开。取出一件件试了,不由再次赞叹米颢的手艺,锦衣的制作与南中的裁缝比较也相差无几。

  夜深了,姚青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和米颢在布庄的门前坐着,他在用短剑削木头,她在看他;布庄外的人们仿佛离他们很远很远,偶尔说上几句话,场景宁静而美好;仅是这样,他便无比地开心。

  骤然梦境破碎了。出现的是阿爷离开姚府那天的模样、他见到阿爷的最后一面。那是他八岁的一天,他看到八岁的姚青从自己身边跑了过去;新置的衣衫有些大了,两条袖子好似两条长在手上的尾巴,在风中不停地舞动。阿爷把八岁的姚青从地上抱起,又给他把袖子收束好了,然后对他说了些什么。八岁的姚青听话地点点头。

  画面再次崩裂。出现的是数道雪亮的刃光。还有阿娘惨死的样子。

  姚青从床上惊醒,满额冷汗。

  他翻身下床,趿着布鞋来到了院中。

  丁雨伯在屋中熟睡,院中只有姚青一人。在竹躺椅上呆了半晌,经过数阵沁凉的夜风,姚青感受得到心里的余悸逐渐消褪。

  心情平复后,姚青抬头看看天空。不如前两天晴朗,有云。偶然看见几颗明星闪烁,一眨眼,再看,就找不到了。

  他想到米颢安慰他的话:“能有转机,就是好的。”

  也许吧,姚青想。他瞧了瞧自己,又瞧了瞧这满地黑石的乌山。

  蟾宫西去,曙雀东来。又是新的一日。

  这一天,姚青并没有去跑山练气,用了饭食后就早早地下了山。

  到了布庄,米颢才刚刚开门。她见了姚青很是惊讶:“今天这么早的吗?”

  “嗯,没什么事,就先下来了。”姚青说。

  米颢凝视着他,浅浅一笑。

  “那快进来吧,”她说,“木料都还在那儿,我没有动。”

  姚青点了点头,走到布庄内,解开布囊,将工具排开。

  “我能看看吗?”忽然听到米颢这么说,姚青朝她看去。米颢指了指他摆出来的短剑,说道:“昨天就看见了,一直想看看来着。”

  “当然可以。”姚青将短剑拿起递出,有点儿惊讶:“没想到你会对兵器感兴趣。”

  “只是觉得,挺漂亮的。”米颢含着笑说。她把五指搭在丝线包裹的握柄上,将短剑轻轻拔出。手指好似软玉,丰润洁白。

  看了一看便还给了姚青。她看向他,问道:“连我这样的外行都瞧得出它的贵重,你用来削锉,不心疼吗?”

  “若是不用,它只是一件饰品,”姚青说,“对于一把剑来说,那样才是最浪费的……而且你看,它并没有受损。”将剑刃送出,横在米颢面前给她静观。经历了昨日一天的使用,短剑依旧完好如新。

  “好剑。”米颢叹道。

  和昨天一般,姚青在布庄内做木工,米颢在门外看书。午时,米颢提来吃食,与姚青分用。一天不曾来客。

  傍晚时分,落晖把布庄照得昏黄。外头的窗棂仿佛镀了层金边;近看,也是一抹和谐的颜色。

  姚青收拾东西返回乌山。米颢说:“不必这么麻烦,工具就留在这里吧。”姚青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取出皮鞘短剑收入衣中,再把布囊包好置于角落。

  走过门前时,米颢坐在布庄外的一张木椅上,笑着对他说:“不必这么着急,明日跑了山练气后再下来吧。”

  姚青看看米颢的笑脸。在夕阳的映照下,美极了。不,她原来就很美。

  他蓦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之前姚青一直奇怪,为什么一件寻常的衣裳,在米颢身上,似乎就变得漂亮了呢?或者是一套雅致的服饰,一穿在米颢身上,就好像更高贵了。现在姚青懂了:原来他不是感觉那些衣服好看,他是觉得她好看。

  不会生腻的好看。

  “好的。”姚青微笑,对她说。

  ……

  布庄的屋脊上,丁雨伯躺伏在青瓦上,这个位置,可以将檐下的情况尽数收入眼中。他在心底轻叹:师弟这是被米颢迷倒的第几个纵横弟子了?

  接着在心底疑问:都两天了,师弟大大咧咧地来往此地,怎么没有一点动静呢?

  那些人,难道全离开镇子了吗?

  一时半会思不清楚。按着腰间的剑锷,丁雨伯悄悄地离开。

  ……

  时光如梭。在布庄后的织坊看到那台织布机后,姚青有如此感慨。在布庄内呆了一月有余,姚青终于将原有的器具修好。

  回山之后,丁雨伯发觉自己这位师弟走了些微妙的变化:去镇里去得比自己还勤了。有时候会买一些烙饼给丁雨伯带去,有时候会买一些吃食给米颢送去,有时候则什么也不做,只是单纯地去米颢的布庄里坐一阵子。

  丁雨伯叹气,这小子这么上跑下跑,他是开心了,自己却是苦了。

  不过在吃着姚青给带回来的葱油饼时,丁雨伯的眉毛又是如鸟翼般掀开了,好师弟,多去几趟,多去几趟,哇,师弟的荷囊是真的鼓呀!

  ……

  光阴荏苒。除夕将至。

  暖冬,南州没有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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