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一处简陋的房屋前。一对兄妹顶着烈日正在晾晒修补一张渔网。由于年龄还小所以显得有些吃力。
破屋内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正在煮着粥食,由于常年在海上劳作所以皮肤有些黝黑,只是从那精致的五官还能依稀分辨出,她曾经也是个有姿有色的美人。
妇人原本是个青楼女子,虽有些姿色却无从学艺,所以不是那四艺精通附庸风雅的妓,而是做着最低贱皮肉生意的娼。年老色衰之后便断了头上青丝,解下腰间红绳,自己赎了身。
老鸨见她再无甚价值也就允了。
出来之后嫁了一个乡野粗汉。那粗汉起先对她还好,只是本就不多的余钱被一分一分的骗取后就立马变了一个人。
好吃懒做不说还时常酗酒打人,更是让她接过自己捕鱼的行当让她打渔供自己买醉。而他自己则是常常不归家,在外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最近更是迷上了那赌桌上的你来我往。
因为以前的经历所以妇人并不能生育,院子里那两兄妹都是捡来的。
妹妹叫小鱼儿,妇人自己给取的名儿,是两年前在集市上捡的。
哥哥叫萧云,是他原先的名字。一年前血淋淋躺在家门口,是妇人用稀粥给救活的。
捡回女儿的时候,那粗汉并没有太多抵触,骂骂咧咧的说是养几年就把她卖去青楼。
带回萧云的时候,那粗汉大发雷霆,准备把萧云扔出去自生自灭,好在妇人以死相逼才得以存活下来。
粗汉想着这贱人要是真死了,就没人给自己打渔换酒也就断了这心思,反正多张嘴巴又不与自己同吃,让那贱人自己想法去。
于是这一家三口也就这么相依为命了下来。
“鱼儿云儿吃饭了。”妇人摆弄着如水的稀粥喊着院落里的兄妹。
兄妹两应了一声就放下手头的活计进了屋。
逼仄狭小的屋内放有一张矮桌,上面的木盘里盛着一种晒干的小鱼干。
这种小鱼一般的渔民捕上来只会丢回海里。也只有缺衣少食的穷苦人家才会晒成鱼干以供饭食。
妇人分舀着米粥,沉底的米粒都分给了两兄妹,而她自己就着米汤吃些小鱼干也是一餐。
只是怕那对兄妹看见,所以妇人的碗端得有些高。
如今的妇人早已没有了别的奢望,自己无依无靠又不能生育,捡来的一儿半女也有个寄托不是。
只盼着云儿快快长大然后带着妹妹远走高飞,别让她重蹈自己的覆辙。
三人正吃饭间,门外走进来一个汉子,那汉子算不上高大,眼睛因为常年酗酒的缘故有些混浊。一进门就板着个脸,冷冷的望着这相依为命的三人。
萧云冷目相对,妹妹小鱼儿则是害怕的扑倒了妇人的怀里。
粗汉冷哼一声就拐进了偏门,去屋后的池子里查看起了这几日的收获。
当汉子望着池子里那条背部暗金的黄唇鱼时,兴奋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贱人你这是受了那家男人的雨露?竟然抓到条黄唇鱼,虽然不是成年大鱼,但是也够老子换好些银钱去翻本啦!”
说罢,粗汉捞起鱼又走到了屋内,“老子今儿高兴,就不对你动手动脚了。最好下次再来的时候还有这么条值钱的宝贝。”说完就迈开步子去了镇子。
黄唇鱼被称为水里黄金,除了鱼肉是各个高档酒楼的珍品外,鱼膘更是因为其养生和药用价值被富人们争相购买,可谓供不应求。
妇人望着粗汉离去的背影,没有任何情绪,不管是那些污言秽语还是拳脚打骂都仿佛习惯了一般。
这粗汉少则四五日多则七八日就会回来一次,把值钱珍贵的鱼类都尽数挑走,只留些寻常的便宜货。
收获不错时还好,若是没什么值钱的鱼,那么妇人又免不了一顿毒打。到那时也就只能护着这对年幼的兄妹生生捱过了。
妇人安抚好小妹鱼儿,就接着喝粥吃饭,下午还要出海,没力气可拉不动网。
其实黄唇鱼有两条,还有一条要小些,被放在鱼笼中藏在了海水里。
妇人寻思着找个机会去镇上换些米食,这两兄妹正在长身体,可不能让他们连粥都喝不饱。
而萧云看似麻木的眼光里闪动着仇恨的火焰,只是隐藏的极好。
吃过饭,妇人带着兄妹两开始了下午的劳作,稍大些的萧云可以帮些忙,而把年幼的小妹单独放在家里不放心也就带在了一起。
海上烈日炎炎,碧海涛涛,一下午的辛勤劳作却并没有多少收获。
妇人抱着睡着的小妹,先行回屋,萧云则在后头分拣着少得可怜的鱼虾。
妇人一进屋就看到粗汉又折了回来,屋内还有四五个当地有名的地痞,正脸色玩味的盯着她。
妇人心知不妙,欲转身逃走,却被粗汉拦在了门口。
粗汉抢过小妹,把妇人往那为首的那名地痞身边一推。
为首那名地痞抱着妇人,口吻戏虐道:“嫂嫂哪里去?哥几个远来是客,嫂嫂还不招待招待?”随后其余人也走上前来,一起把妇人拥进了内屋。
然后屋内就传出衣衫撕裂的声音,再然后是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喊。
小妹此刻醒了过来开始挣扎,被粗汉一耳光就扇得昏了过去。
萧云听到动静也顾不得鱼虾,急忙跑向了屋子。
才入门口就被粗汉绊倒在地,然后被一脚压在背上,动弹不得。
听着妇人的哭喊,萧云目眦欲裂,拳头捏得指节发白,胀的小脸通红却仍是动不得分毫。
那种无能为力的压抑,那种想救不能的挣扎,纷纷集聚在胸腔里,仿佛要爆炸开来。连牙齿咬下一块嘴唇都不能减轻分毫。
半响,那五人扶着腰带从内屋出来。为首一人走到粗汉跟前,接过昏迷的小妹,笑吟吟的道:“老哥,你欠的哪笔赌债一笔勾销了,另外要再有黄唇鱼这种稀罕玩意儿记得先找我。”
粗汉哈着腰,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
地痞走后,粗汉又立马腰杆直了起来换成那副凶恶的表情,对着萧云恶狠狠道:“那贱人若死了,以后你就给老子打鱼。”说完松开脚,头也不回的离去。
萧云急忙爬起身来,冲进内屋。却见妇人右手握着一柄短刀,脖子上血痕隐现,已自尽身亡。
萧云瘫软在地,心中有无尽的呐喊!脸上却看不出是哭还是笑,所以显得极度扭曲,狰狞如鬼。
半响,萧云捡起被子替妇人盖好身子,却并没有抚闭那双睁开的双眼。然后拿起那柄染血的短刀,缓缓的坐在了床沿上。
凝视着手中闪着血芒的刀,他觉得很冷,冷得有些发抖,即便是这如火炉的六月天里。
身体内仿佛某个恶魔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