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浮沉任意江自流

+A -A

  被刀尖对准的双眼微微动了动,闪过了一丝惊慌,很快又漠不在乎的将目光转了开去,抿住嘴唇,仍是没有开口说话。

  不过,并不是陆庭芝不想开口,只是眼下他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早在黑衣人朝凌天衡出镖的时候,他就已经认出了她是雍都城外差点夺去他的眼睛,和顾少昂性命的黑衣女郎。

  这个毫无自保能力的人被点了穴,已犹如砧板上的肉,又将立刻失去双眼,可还是没能见到意象中的恐惧眼神,黑衣女郎似乎有些失望,冷笑了一下。

  就在听到冷笑的一瞬间,陆庭芝的心中顿时颤了一颤,跟着看见黑衣女郎的手臂开始下压。

  手臂霎时移动了些许,刀尖已触到了陆庭芝的眼皮,却再也不能向下半分,因为握刀的手臂在那短短的刹那僵住了。清楚地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背后打中她的穴道,黑衣女郎咬了咬牙,万万想不到眼看就要得手竟然再一次被人阻挠,恨恨地骂,“什么人!滚出来!”

  身后没有话音回答,却有响亮的脚步落在甲板上,不急不缓地走了过来,步伐沉稳有力,来人的内力显然不俗。黑衣女郎又惊又怒,但她此时却动弹不得,无法回头瞧瞧此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脚步声越来越近。由于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油然而生出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有本事乘得起这样一艘价值不菲的大船,又有如此的修为,必定是身份显赫之人,而这样的人物往往最顾忌的就是声名。慌忙之间,心想只能以此来试着迫使此人退让,黑衣女郎连忙叫道,“是大丈夫的话,就不要为难妇孺,赶快放了我!”

  “爷,几位嘉宾的侍从都被这个女人丢下去了,该怎么处置?”身后的人话音如敦厚的铁石一般掷地有声,但像是完全没有听见黑衣女郎的话,也根本不是在回答她。

  被人当作可以任意处置的货物一般看待,黑衣女郎还没来及发怒,从船舱的方向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又是带着豪门子弟的雍容,又有一种久居高位的威严,“丢下去吧。”

  “是。”身后的人应声的同时,脚步立即前迈。

  感觉身体被一只手臂高举了起来,黑衣女郎大吃一惊,高声怒骂,“你敢!你们这些混蛋,居然欺负女人!你们是什么人,你、你!…有本事报上名号,我一定不过放过你们!”

  “你不配知道家主的名字。”无比淡然的回答。

  眼前的景象一阵剧烈翻转,黑衣女郎尖叫着从船头跌下。一落入江中,她一边大叫,一边狂乱地拍打着江面,却惊讶地发现手脚已然可以运动。

  想不到船上那人竟能在不知不觉间就解了她的穴,清楚自己的修为不能与其匹敌,黑衣女郎腾出一只手,飞快地理了理歪斜得已然现出下颌的纱笠,狼狈地悄然游向岸边。她怒气冲冲地回头望了一眼船头,看见那只手臂又揪住陆庭芝的衣襟,提起他的身子,扳转到了背面。

  陆庭芝看见一张板着的脸孔正对着他,浓郁的双眉皱在一起像是一道墨色的鞭条,随时准备着攻击,浑圆的双眼定定地审视着他,神色说不出的肃厉。

  盯着陆庭芝看了片刻,那人忽然笑了笑,松开抓着衣襟的手掌,“利刃到了眼前,还能够一声不吭,面无惧色,很好很好!”

  陆庭芝错愕地抬起眼睛,与那人的眼睛相对,才看清楚他的眼神虽然如虎豹一般令人见而生畏,却没有让人感到恐惧的暴戾凶恶。

  怔了一下,陆庭芝口不能言,只好面露苦笑,轻轻摇了摇头。

  那人却以为陆庭芝是在向他谦逊,在他的身上拍了一下,接着笑道,“小兄弟不止胆气过人,还泰而不骄,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风范,真是难得啊…想不到读书人里也有这样的人物…”

  听着这等不明真相的谬赞,陆庭芝的脸微微发热,尴尬地笑了笑。

  “我…”那人还想说什么,突然有一个身影闪电般落到了船头。他在身影出现的刹那间就觉出对方身法超绝,绝不似刚才那个头戴纱笠的黑衣人那样容易对付。

  心念一动,握刀的手也动了起来。他俯身前冲,被刀鞘紧裹住的宝刀疾速斩向袭来的人,却似乎劈到了什么硬物之上,带着不可小觑的威力,转瞬间就与他交了两三招,碰撞出沉闷的声响。

  他忽然讶异地退开两步,手里的刀鞘乍然裂开,露出辉如月华的宝刀,而对方那柄也未曾出窍的长剑也被震裂了剑鞘。

  纵使他的刀躺在刀鞘中,但方才他使出了这样的力量,寻常的长剑也该早已被震坏了。

  然而,那柄长剑却完好无损,乌金色的剑身泛着淡淡的光。

  “这是天溪剑!难怪可以与弦月抗衡…阁下…阁下莫非是宋掌门的高徒!”

  凌天衡默然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你是来找这位小兄弟的?”

  “对。”

  他转头看了看陆庭芝,陆庭芝也向他点头,于是收起了刀,“既然是这样…”

  弦月的主人话还没说完,方才那个命他将黑衣女郎丢入江中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既已登船,便请阁下饮一杯薄酒。”

  陆庭芝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头,才看到身处的这座大船华美得像是一座移动的三层楼阁,雕梁画栋的船身通体漆金,令人恍惚如同置身于水上的宫殿,而那个声音来自独立在最顶层的那间舱房。

  同时,陆庭芝意外地发现他的身体竟已能够动弹。

  凌天衡瞧了瞧舱房窗间的帘幕,面无表情地回答,“不必了。”

  “家主盛情邀约,岂容你如此冷言相拒?”

  “希仁,不得无礼。”

  听见帘幕的人低叱,对凌天衡怒目相向的希仁立刻收了声。

  “如此,阁下请便。”那声音毫不动怒,也毫无勉强,依然保持着居高临下般的从容淡然。

  “告辞。”凌天衡抱了抱拳。

  陆庭芝朝希仁点了一下头,就被凌天衡扛了起来,跃向紧随在船尾的小舟,然后一剑斩断缠在锚上的绳索。

  船桨在江面荡出几道深深的波纹,陆庭芝回过头,相背而行的大船已被小舟甩出很远,仍然立在船头的希仁似乎对着他笑了笑,张了张嘴,口型仿佛是在说“后会有期。”

  想不到高门大族里也有这样的人物。

  陆庭芝怅惘地望着大船消失在山峦的背后,忽然觉得有些疲惫,能够活到今日,他不知已欠下了多少人情,更不知道将来有没有机会报答这个萍水相逢的救命恩人。

  往回行了一炷香的时间,在江流中如飞一般的小舟载着两人平安归来,望眼欲穿的老人和少女总算松了口气。

  小舟开始缓缓地向江岸靠拢,忽然有一颗如鹅蛋般大小的石头猛地飞来,凌天衡立刻抬臂把木桨挡在身前,粗实的木桨顿时被石头拦腰砸断。

  一道白影裹着寒光随之袭来,疾出的天溪在江风中低鸣,格开刺向凌天衡心口的一剑。紧跟着落下的白影令小舟剧烈地晃荡,陆庭芝立时坐跌在舟中。眼看剑势已颓,白影立时回剑,后跃了半步,稳立在船舷。

  “又是你!”凌天衡脸色霎时发青。

  软剑直指着凌天衡的胸口,伯尧的唇边浮出一缕讥讽的笑意,“凌天衡,我说过我会取你的性命。如今唯有亲手杀了你,才能让我感到乐趣。”

  “是你这个大坏蛋!你简直不是人,那些拿弩箭的恶人好歹与你是一路的,你居然连他们也都害死了!”皇甫萱认出了伯尧,立马记起当日云涯山庄的惨状,心中愤慨,大声地骂了出来。

  伯尧冷笑,“哦,那些没用的东西,死了又怎么样?”

  “该死的是你!”

  凌天衡低喝一声,手中的剑如雷霆般疾划出猛烈无匹的剑招,软剑仿佛毒蛇的黏液,携着无比狠辣而阴冷的杀气缠上长剑,凌厉的剑芒像是发白的火星在小舟中绽开。

  陆庭芝趴在舟头,避开了激荡的剑气,却被舟身的剧烈晃动甩到了凌天衡脚边。眼前剑光四散,仿佛遮天蔽日的雷电,能够将一切化为齑粉,陆庭芝连忙向后一滚,扫过的剑气已在肩头留下一道血痕。

  为免陆庭芝再为剑气所伤,也为免要因保护陆庭芝而分神,凌天衡赶紧用左手提起陆庭芝,把他抛向了岸边。

  就在这时,伯尧倏地变幻身形,攻出的软剑却从凌天衡的腋下越过,刺到了他的身后,有什么东西被软剑阻住,掉落在舟中。

  凌天衡怔了一下,接下回刺的软剑,然后听见一个女人的叫声,“伯尧你干什么!”

  伯尧高喝,“不要多事,滚开!否则先要你的命!”

  两次三番为人所阻,却拿对方无可奈何,潜身在靠岸船只后面的黑衣女郎气极,跃到了岸上。

  黑衣女郎满腹怨怒地望了小舟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看向皇甫萱和宋玄一。

  皇甫萱察觉到了黑衣女郎的眼光,连忙大声告诫,“你别过来啊!如果你想打什么坏主意,猪油不会放过你的!”

推荐阅读:我的手机连三界林海小说我的手机连三界林海修真世界我的极品女友醉仙葫叶秋思欧阳雪曾柔万道成神夜殇清姬都市之无敌仙尊林海柳曦月逍遥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