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辞冷冷瞪着陶质,高声喝问,“上什么当?”
陶质没有立即回答堂主的问话,反而转头望向她,看着她微微蹙起了眉头,歪丑的嘴角浮出一丝古怪的笑容,“老大何不问问她,为什么到了此时还不愿坦诚自己的身份?”
“她的身份?”楚千辞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又转过目光看向陶质,沉吟道,“那你倒说说她是什么身份?”
“难道老大未曾想过,这雍都城虽大,但有如此绝色,如此本事,如此气度,如此胆量,敢闯我不归堂的女子,试问还有哪一个!”
“是你!”楚千辞怔了一下,霍然明白过来,满眼燃烧着强烈的恨意,眼珠似要从眼眶中迸出,额头青筋暴起,如发狂的野兽般把牙齿眦动得咯咯作响,“你竟敢出现在老子眼前!”
“为何不敢?”她无比镇静的反问。
“你从前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尚且不够,如今居然还胆敢到这里来哄骗老子!”楚千辞的右手猛地拍下,石座的右侧轰然碎裂开来,与此同时,他的人也站了起来,怒不可遏地指着她,“这半年来,老子无一日不想着要你的命!老子今日誓要亲手掌毙你这个无情无义,毒蝎心肠的妖女,以慰我二弟英灵!”
“秦大哥待我极好,我为何要害他?”她坦然自若地仰起头,凝眸而视,“你如此折辱我,未免也是把他看低了。”
“如果不是受你百般蛊惑,他怎么可能一声招呼都不打,独自一人前往青玄教,最终在青玄教内丢了性命!”楚千辞顿了一顿,似乎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口气更是悲愤交加,“原来就是为了替你取这破花!”
“我从未驱使过他替我做任何事。只是不知他从何处打听到,我当时正向白道黑市高价悬赏夕誓花。最后两次会面,他曾问我求取夕誓花所为何用,我却更不知他那时已暗下决心要为我取回此花。”她的娥眉低颦,轻轻叹息,“可他终究也是为我而死…他这一片深情厚谊,我实在受之有愧…”
“哼,你不必作出这副为他痛心的假模假样!老子又何尝不知道他是心甘情愿为你出生入死?可要是你这害人的妖女心中当真还存有一点良心,当真知道什么是愧疚,为什么还要对他痛下杀手!”
楚千辞狂怒的吼声不自觉带出浑厚的内力,就像是在耳边敲打着一架巨鼓,仿佛要震破了所有人的耳朵。
她错愕的张大双眸,“我什么时候对秦大哥动过手?”
“可惜展弟万事通明,偏偏因你瞎了一双眼睛!他昔日常在老子跟前夸赞你是何等样不同寻常,敢作敢为的女子,老子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不止一次告诫他“一个不愿乖乖听男人话的女人,不能任男人摆布的女人,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他却不肯听老子的劝告,最后果然枉死在你这个异常狠毒,胆大包天的女人手里!好哇,好哇!你既然敢杀老子的二弟,又敢潜入虎穴来送死,为什么又没胆承认?”
她薄刃般的眉峰高高扬起,神态果决而威严,“我自己做下的事,无论对错,从不会否认。但没做过的事,你要我如何承认?”
“除了青玄教的蛊毒,他的尸身上还有一道极深的致命伤口。老子就知道这事不对头。为了找出害他的真凶,老子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亲自将剑痕与当今所有有名有姓的剑术一一比对,只与你清光剑法的路数别无二致,你还想要抵赖?”
“原来有人想要嫁祸于我,难怪你会一直认定是我害死了秦大哥。”她淡淡的瞥了楚千辞一眼,平心静气的说下去,“先不说我没有任何理由要与秦大哥动手,你目前也应该很清楚,就算昼夜赶路,雍都到青玄教来去也要半个月以上,可我近两年来从未有半日离开过雍都城畿。秦大哥赶赴青玄教的那段日子,我在阁中宴请过哪些人还记录在案,你要是不信,认为我在记录中作了假,可以把他们挨个绑来盘问。”
“另外,仅以一道剑痕仿作清光剑法并非什么难事。但是其他人就算仿得了我清光剑法的剑招,也绝对仿不了剑意。但凡伤在清光剑法之下,必然会在伤处留下一道灼痕。既然你察看得那么仔细和用心,看出是由清光剑法所伤,那你应该没那么快忘记那道灼痕是什么颜色吧?暗中嫁祸我的人恐怕怎么也想不到会疏露了这至关重要的一点,若非苦练多时,早已将清光剑法运用自如,剑下的灼痕不会呈紫红色,而是无法避免的偏焦黄色。”
楚千辞听着她的话,拳头越捏越紧,骨节骤紧的声音响起。
再过十年八年,楚千辞都不会忘记那道剑痕,那是害死二弟的大仇人留下的记号。
他还清清楚楚的记得伤口的边缘有灼痕,也记得当时他要不是急于报仇,把伤口翻来覆去看了百八十回,绝不会留意到灼痕竟还带着微微的焦黄色。
难道…难道一直以来,他竟然都错认了大仇人?
“以上两点,请你先派人查证清楚,再用脑子细想一下——如果你只为泄一己私愤,大可继续与我为难,也不必顾忌秦大哥的在天之灵是否不安。但如果你真心想替秦大哥报仇,就与我一起找出真凶,不要再做“蠢蛮牛”。”
“你、你!”楚千辞气结地指着她,脑中却浮现出过去每逢与秦展相争时,秦展总是笑骂他“蠢蛮牛”时的画面,心底一恸,半天才从闷闷地从嘴角憋出一句话,“他连这些也通通告诉了你…”
“看来秦大哥说的一点不错,你的确义气深重,也的确太过冲动鲁莽。所以你为了替他报仇,不惜一切攻破了青玄教,也根本不作思考,就对整个江湖立下要亲手杀我的誓言。依你的脾性,想必我就算说破嘴皮,你也未必会相信我。”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倚住石壁,似乎已经昏睡过去的陆庭芝,“如果你现在还认定我是凶手,非向我报仇不可,你先放他走,我会留在这里,任你处置。”
“他跟老子这么多年,只求过老子一件事。”楚千辞在裂开的石座前缓缓坐下,脸上忽然露出一种悲戚难言的笑容,过了很久,才有些颓丧的抬起头,无力地摆了摆手,艰涩地从喉咙挤出两个字,“你走。”
“慢着!”
此时的楚千辞远比往日更为躁怒,狠狠瞪了出声的人一眼,“你还有什么废话?”
意想不到的是,陶质却没有避开楚千辞的目光,“老大真要放她走?”
楚千辞眉头一横,脸色沉了下来,“你不必再啰嗦,老子已经决定了。”
陶孟冷森森的笑了一下,“看来,你也因为这个女人鬼迷心窍了。”
楚千辞勃怒地吼了出来,“你他妈还上头了?闭上你的鸟嘴!”
陶孟恍若未闻的别过头,冷冷一笑,“既然已经被鬼迷了心窍,就老老实实的在一旁呆着吧。”
“浑蛋,你以为老子喝多了是吧!”楚千辞怒喝,正要跳起,却蓦地发觉浑身软弱无力,连动一下手指头都十分困难,不禁发出一声怒吼,“他妈的!你竟敢对老子下毒!”
眼看堂主似乎中了暗算,所有人都跟着想要起身,也骤然间发觉四肢无力,身子轻飘飘的如同棉花一般,完全不受控制,一个个都惊惑得叫唤起来。
此刻只有陶质,和他的几名弟子还稳稳站立,抽出了腰间的兵刃,齐齐看向陶质,像是在等候着陶质的命令。
楚千辞愤怒得呲着牙齿,一字一字地叫出了口,“陶质,你他妈的活腻了?!”
张彪也又惊又怒,哑声吼出一句,“陶质,你想造反么?”
喧哄的怒号霎时间此起彼伏,陶质摆了摆脑袋,四名弟子会意的将兵刃搁在了口中叫唤得最响亮的人脖颈前,毫不迟疑地一划。
溅出的鲜血染红了身下灰白的绒毯。
一瞬间,整个厅内安静了许多。
陶质不再理会耳边未曾彻底断绝的咒骂声,双眼只是凝视着同样动弹不得的她,慢慢向她走近,忽然笑了起来,“你刚一踏入这厅中,我就认出了你。傅阁主,想不到吧,你终于还是栽到了我手里!”
她的眉头一动,暗暗咬了咬牙齿,万分镇定的注视着陶质,“你是什么人,我不记得你。”
陶质又缓缓向她迈近两步,脸上的笑容有些阴鸷,“虽然傅阁主早已记不得我是谁,可我没有一刻曾忘记过傅阁主的模样。”
她冷声问,“你究竟是谁?”
“七年前,我在承州城门口遇见一个容貌娇丽的少女,不知当时她遇到了什么伤心难过的事,孤身一人就出了城门,脚下的路连看也不看,只是痴痴地向前走。我偷偷跟在她身后,一直跟到一片密林中,再也按捺不住,冲上去一把将她抱住。”
“正要得手之际,却不知从何处跃出一个更美艳的少女。我本以为,那日可以算是生平从未有过的绝佳运气,竟让我一次遇上两个绝色美人,欢喜异常的迎了上去,却没想到后来的那个少女一招就把我刺倒在地,又当即削掉了我一根指头,还废去了我二十多年的功力,以作惩戒。”陶质森然的笑了笑,近乎炫耀般地在她眼前举起了右掌,只见他的右掌上赫然少了一根中指,“傅阁主这样爱路见不平,不知可还记得这件小事?”
她冷冷的一笑,“原来是你这个败类。那你更应该记着当日的惩戒,否则断的就不再只是指头了。”
“到了这个地步,还能如此英气凌人,傅阁主真不愧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女人。”
“过奖。”她抬眼看了一眼陶质,可眼中的神色分明如同正身在高处俯视着他。
“可惜一直没人告诉过你,再厉害的女人,始终也不过是长着利角的绵羊而已。”
她面不改色的扬起头,“是么?”
陶质伸出舌头,舔了一遍畸形的嘴唇,脸上泛出极尽下流的笑容,“我今日就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尝一尝你的滋味有多鲜美,多可口!”
“你想要我?”她忽然露出妖冶动人的笑容,随即令观者心口为之一跳,“不要猴急,我的身上纹了一副藏宝的秘密地图。这里人多眼杂…不如你带我到一个没有别人的房间里,我人是你一个人的,宝藏也是你一个人的。”
“没有这个必要,反正他们都是要死的人。你也不用再想办法拖延时间,我已经等不及了。”陶质说完哈哈大笑,接着用残了一根中指的手掌抚向她因嗔怒而有些嫣红的面庞,某种极度的快慰从指间霎时传入心底,忍不住发出一阵狞笑,“那日你可以救人,不知今日又有谁能救你呢?”
身后传来一声暴烈的虎吼,“陶质,你他妈只要敢乱来,老子非杀了你不可!”
陶质猛然回头,厉声高喝,“楚千辞,你给我住嘴!你这辈子已经嚣张够了,今日便是你的祭日!”
楚千辞怒火朝天的瞪大眼睛,身旁举刀弟子的手忽然一阵颤抖,心中的怯意在那一瞬间竟远远超过了被刀刃架住脖颈的人。
而楚千辞全然无视颈旁的寒芒,破口大骂,“原来你早就想要造反!好哇,好哇!谁借你这个畜生的狗胆!”
歪斜的嘴角翘到了眼底,陶质疾步走到对他高声喝骂的楚千辞面前,甩出格外两个响亮的耳光。
楚千辞被这两个耳光打得直发愣。
还没等楚千辞反应过来,陶质又低下了头,抬起楚千辞的腿脚,把楚千辞两脚的靴袜被尽皆脱了个干净。
足足七天没换的足袋被陶质揉成了一团,动作粗暴地塞进了足袋主人的嘴里。
“楚千辞,你不要急,不等你尝尽羞辱,我还舍不得你去死。我偏要让你亲眼看看,我是怎么…啊,是怎么得到…你的好兄弟到死都没有得到的女人,哈哈哈哈哈!”陶质嘿笑着拍了拍手,总算是隔绝了最为刺耳的噪声。他愉快的欣赏了好一会儿,又给了气得脸色酱紫的楚千辞两耳光,才重新走回她的跟前。
她眉头紧蹙,眼中却看不出一丝慌张,厉声喝叱,“狗东西,你敢再碰我一下,我定会亲手把你这颗贼心刺穿!”
“我只看你一眼,你就已经在用刀子戳我的心口了。如果再不能从你身上找出疗伤的膏药,我才要死了…”陶质恬不知耻的当着众人一边说,一边笑。
手指刚触到她颈部滑腻的肌肤,属于眼前这个女人的诱人香气也飘入鼻中,陶质的身体不禁兴奋得一阵轻颤。当他瞥见她仍是威严得不可凌犯的眼色,更生出一股恨不得立刻当着全天下人的眼睛独自享有她的冲动。
他咽了咽口水,急不可耐地伸出了另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