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魔一挥胳膊,松开了本来扼住风华宇的脖子,诡异地笑道:“你不提醒我倒是忘了,风华宇做起事来,可是比我这个魔修还要心狠手辣得多。算了,既然如此,本座也不能留你,你的元神自己乖乖出来吧,若是等本座出手,这个小辈的躯体可就尸骨无存了。”
风华宇抬手抹去了嘴角的血迹,朝嗜魔淡然一笑,笑容里闪过的既有无奈又有解脱,各种复杂的情绪夹杂,最终归于一片平静。
躲在伞下的安婉茹身体有些愤然的颤抖,快要按耐不住,似乎有种想要冲出去的冲动。张复川伸手拦了一下,她才回过神来,拼命压抑住自己泛滥的情绪。她知道那魔修称那位修士为风华宇,应该就是千里山海长卷的主人鼎华真人,那个传说中有大乘期修为的鼎华真人。既然连鼎华真人在魔修面前都无能为力,彷佛一只随时可以被夺去生命的蝼蚁,他们就算冲出去全力抗争又能有什么用呢?
究竟是何等强大的魔修,竟然可以把一位大乘期修士的元神完全不放在眼中?
风华宇缓缓闭上了眼,一团柔和的白光从他是眉宇之间浮现,隐隐可以看到白光中有一个安然端坐的小人,波澜不惊的凝望着前方,不知来处,不问归途。
嗜魔抬起衣袖,阴冷的声音感叹道:“可惜了,愿你他日可以化作青青翠竹、郁郁黄花,虽灵智不开,但仍可感受天地一物的变化,参与天地规律的运行,这样又何尝不是实现了你所求的大道呢?”
嗜魔的分不清五根手指的手掌准备拍向那团柔光,那柔光中的元神看上去脆弱得不堪一击。
柔光里面目平静的小人缓缓闭上了双眼,突然一瞬,万丈光芒顷刻迸发,光芒照亮周边,如同骄阳当空的白昼,甚至更加明亮,也更加灼热。随之而来是一股强大蛮横的冲击力,如同九天之上的强劲罡风,带着扫荡一切、摧毁一切的破坏力。
张复川手中的伞支撑抵挡不住这强尽的冲击力,伞面伞骨化作齑粉,飘散于空中。
王重珏手执静灵,勉强画出两道清静之地,并不断向身后结出各种防御禁制加固,毫无保留地用出全部的灵力,对周身做了防护。然后把清儿紧紧抱入怀中,背对着冲击力袭来的方向,想着如果还是无法抵挡,只能以血肉之躯硬生生的挨了这一下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不只来的快,去的也快,周围的一切又在瞬间归于平静。
张复川得益于玉佩中凌霄道人的指导,本身肉体也足够强悍,看上去只有点小伤。
安婉茹的模样就狼狈许多,整个人从流汀的沙石中爬了出来,嘴角带着一丝血迹,不过也因为被埋住,勉强算是逃过一劫。
刚经历过一场劫难,王重珏还没完全缓过神来,清儿就一本正经地教训起他,“那可是大乘期修士的元神自爆,你以为凭你一个小小的金丹期修士能够接下吗?”
“那算我命大,逃过一劫。”王重珏知道风华宇本身就已经虚弱不堪,另外还故意减少了他们所在方向的冲击力,他当时确实觉得自己可以勉强接下。
清儿本来还想再说几句,但是想到刚刚王重珏紧张地把他抱紧在怀里,还微微发抖的模样,他又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低声抱怨一句:“真是个傻大胆。”
王重珏朝刚刚嗜魔和风华宇所在的地方走去,那里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往坑中望去,空空如也,深坑周围沙石散落,朝同一个方向有序地环绕。嗜魔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知道是已经死了还是逃跑了。木倾羽的那副躯体静静躺在深坑旁边,他突然发出两声闷闷的咳嗽。
王重珏俯下身,轻轻把木倾羽的躯体扶起,他微微垂着头,神情坦然而沉静。
“风老祖?”王重珏试探地唤了一声。
风华宇依旧在这副躯体中,微微点了点头,他望着面前的深坑,无奈地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个略显苦涩地笑容,“唉,不过是蚍蜉撼大树,是我自不量力了……”
趴在王重珏肩膀上的清儿,侧头看了一眼风华宇,说道:“父亲,他刚刚留了一缕元神保护这具躯体,不过现在这仅有的一缕元神也快要散了。”
王重珏感觉心中有些无法言说的苦涩,“多谢风老祖刚刚为了使我们免于伤害,手下留情。”
“不必,本来也是我让你们陷入如此危险的处境。我元神虚弱,肉身被毁之后,之前所受的伤也一直无法根治。而他卧薪尝了九万余年,我知道即使自爆元神也无法伤得了他,但是就是忍不住,想要拼死一搏。”风华宇又闷闷咳了两声,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虚弱。
王重珏只能静静听着,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风华宇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站起身,远望着流汀之外的茫茫海域,沉默良久,突然问道:“你觉得大道和梦想,哪个更重要呢?”
“不知道。”王重珏如实回答。
风华宇目光依旧遥望远方,“我也不知道。”他可以为了证明大道无情,亲手杀死道侣,勘破情劫,看透生死轮回。却在大道之路走向巅峰之时,几乎舍弃一切,只为实现自己斩妖灭魔的梦想,以至于肉身毁灭,残留的元神飘荡在千里山海长卷中几万年。
走到最后,风华宇自己也迷惑了,大道和梦想的选择,当时的他是否选错了?不过如今他不知自己将会魂归何处,对与错又有什么意义呢?
风华宇回过身,伸手抱住了王重珏,无限感慨地说道:“九万三千两百年了……”一声虚弱地叹息,“真寂寞啊……”
风华宇缓缓闭上了眼,仅存的一缕元神也永远的离开了。
木倾羽悠悠转醒,他睁开眼看到自己怀抱着一个面容清秀的陌生女修,立刻放开她,后退了两步,警惕地说道:“你……你是谁?”
木倾羽盯着王重珏,面露不加掩饰的疑惑。
王重珏看着他那双眼,已经不再如风华宇附身之时满盛着无限的月华光辉,没有了无尽的深邃悠远,而是笼上一层淡淡的忧郁烟尘。
“不必误会,你刚刚站不稳,我在旁边随手扶一下而已。”王重珏坦然说道,说完就转身走开了。
流汀尽头,千里山海,世间再无鼎华真人风华宇。
四人又在流汀之地停留了数日,虽然夜幕降临依旧可以远远听到妖兽的怒吼,但是没有遇到任何妖兽袭扰,一直平安无事。
张复川与木倾羽看上去完全不同,但没想到性情相投,已经相处得如同挚友。而王重珏只是在一旁静默不语。张复川不知为何总看王重珏不太顺眼,忍不住会口无遮拦地对木倾羽和安婉茹抱怨几句。
安婉茹听后,轻轻摇了摇头,“我看王道友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现在这副样子更像是有所顿悟,心境修为将会有所突破。”
安婉茹刚说完,空间上空回荡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无双城画卷试炼结束,优胜者二十人。奖励法器陈列于流汀之地,每位胜出的修士只可取一件,违者取消胜者资格。”
二十道光芒突然飞来,王重珏猛地抬起头,看到头上灵气萦绕。他开始逐个看过去,寻找乾坤天众珠。
流汀之地除了王重珏一行四人,陆陆续续又到了三五人,围绕过来,准备寻找时机挑选想要的法器。
二十件法器之中,有一串珠子最不起眼,灵气的光芒没有其他法器那般浓郁,隐隐透出的金色毫光,如同长流细水,不张扬但是绵延不绝。正是王重珏在寻找的乾坤天众珠。
就在王重珏发现乾坤天众珠的同时,他看到这法器像找到主人一般飞到了安婉茹的头顶,连同另一件千绘笔一起,在她的头上交错旋转。
安婉茹有心取千绘笔,但是两件法器交叉萦绕,她恐怕拿错,一时间犹疑不决。
附近的张复川挑中一件百里尺,木倾羽挑中一件琉璃印。这两件法器也瞬间飞到了安婉茹的头顶,灵气交错之间,四件法器,她更加不知如何是好,伸着手十分为难,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张复川双臂交叉在胸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安婉茹用衣袖拭了拭额角的汗,也十分不解,“我也不知道啊。”
趴在王重珏肩膀的清儿一副早就了然的模样,说道:“看吧,这就是一个活体聚集气运的阵法产生的效果。”清儿侧头看了看王重珏,发现他非但没有任何烦恼的神情,反而露出一个成竹在胸的浅笑。
“父亲,你笑什么?不会是被气糊涂了吧?”清儿知道父亲对于乾坤天众珠十分在意,尽管是个极为不擅长斗法的禅修,当初以为画卷试炼是修士之间的比斗之时,还是下定决心要来抢一抢。现在眼看乾坤天众珠就近在咫尺,要是被别人捷足先登了,父亲不气恼才怪。
清儿想要安慰一下父亲,但王重珏手执静灵默默走到了安婉茹的身后。张复川依旧关注着转动的法器,而木倾羽有些好奇地看向了王重珏。
安婉茹心中忐忑难安,几次想要伸手抓住千绘笔,但是最终都害怕选错,中途放弃了。随着她的动作,张复川的一颗心也被搅动的七上八下。
安婉茹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将灵力凝聚在掌心,伸手准备抓向法器。
毫无防备的安婉茹突然觉得颈部一疼,整个人陷入了黑暗之中,身子一斜跌倒在流汀的沙石之上。
王重珏抬头看那四件本来一直在流转的法器,停滞在空中,彷佛遭受了重大打击,不知该何去何从。
王重珏抬手毫不费力地取下了乾坤天众珠,又举起静灵把千绘笔敲下,引到了安婉茹的怀中,之后转身朝画卷已经开放的传送阵走去。
趴在王重珏肩膀上的清儿不禁站起身,目瞪口呆,“这……这样也行?”谁能想到王重珏拎着静灵,直接把活体聚气运阵打晕了!
王重珏顺利拿到乾坤天众珠,心情不错,对清儿说道:“我出去之后准备闭关结婴,你准备跟着我,还是把你送到你母亲那里?”
“哼,自然是跟着母亲。”清儿语气里有些不满。
“好。”王重珏平静地接受。
清儿立刻露出锋利的爪子,挠上了王重珏的脖子,“你就不能挽留我一下,说句话怎么这么难啊!”
张复川取了自己想要的百里尺,紧随在王重珏的身后。他看了看王重珏手中拿着的禅杖,有些不确定地问玉佩之中的凌霄道人:“师父,此人难道是禅修?”
“为师跟你猜的一样,应该是个禅修。”凌霄道人回答:“不然也不会一直只盯着乾坤天众珠,而对别的灵气浓郁的法器不屑一顾。”
张复川眼中泛起一丝向往,“师父,你觉不觉得这女修砸晕那个书呆子儒修的时候,还挺帅的!”
凌霄道人不禁感叹一句傻徒儿,陷入了沉默。
王重珏第一个通过传送阵走出了画卷试炼,画卷之外无双城内已经有三大世家的人在此早早等待。
每年来到无双城参加试炼的胜利者,一大部分都会去三大世家继续修炼,因为三大世家会提供有利的修炼环境和各种支持,这种机会不可多得。而三大世家也会趁此机会,招揽人才。
对于金丹期的散修来说,能有机会抱上三大世家的大腿,以后的漫漫的坎坷修真之路,也可以走得顺利很多。
不过看今年的阵势,都比往年要小一些。木叶两大世家都没有如往常一般,派太多人前来,而花家一直立场守中,在这种场合里本就不爱出风头,所以也不算太热闹。但是花家大小姐已经步入元婴期的花颜月今年前来,反而显得花家最重视这次画卷试炼的招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