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至,正是岐云台开山之时,众人翘首以待,便要瞧着此事背后,有何玄机。
只听得一声巨响,护山大阵开启,登时树影变换,从密林中开了一条向上大道,延之高处。先前一大群人也旋即散作两两,各领了己派之人,忙忙寻路上了山。
弈非白落在其后,却是不急,寻了一棵树倚身,袖袍一甩,席地而坐,望着面前仅露了冰山一角的护山大阵沉思。
数剑锋护山大阵乃是依据前代阵法先天洪阳子的“星斗十二极”阵所改,变换了原阵法的阵眼,使其由攻敌之器,变为护山之阵,以十二柄不凡之剑入四周地气,以气为引,兼顾四方,可谓精妙。
“更重要的是,虽是改了阵眼,但是此阵玄妙非常,亦是不需太多时间,便能再回到星斗十二极,重新变成攻敌之器,攻防一体。”
沉思之际,一个略有些稚嫩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弈非白闻声抬头,打量来人。
一把玉骨折扇手中握,脸是十六孩童青涩样,一头银发高高竖起,正是个俊俏少年。
三尺青锋恩与仇,一场红尘是与非。可怜天下无名氏,误入浪涛袭此生。
“在下半参红尘,见过前辈。”行至近前,恭敬弯腰,向弈非白行了一礼。
“原来是红尘小友。”弈非白颔首回礼,默默打量来人。
早在见到九九归一之前,他便卜了一卦,知晓会有一能力不凡的少年,却是没想到这少年比想象中要更年幼些。
就着弈非白对面的空地坐下,开口道:“红尘仰慕前辈已久,今日得见,前辈果真如传言一般不俗。”
这少年虽是脸上有着少年人不擅掩藏的仰慕神色,但言行举止确是举止确是颇为老练,尤为不搭配,却不像是刻意而为,而是已经成了习惯。
倒是有趣……
有心想逗一逗面前少年,弈非白笑着开口:“弈某也不过是个俗人罢了,哪承得起这般赞赏,你我交谈不过两句话,又怎知我是俗还是不俗?”
半参红尘微微一愣,习惯性的谨慎让他自动地将面前的笑言当做是别有深意,不由谨慎开口。
“若是一般俗人,”半参红尘话语一顿,旋即压低了声音缓缓开口道:“又岂会注意这阵法有异呢?”
闻言,弈非白亦是一愣,显然也是未料到面前人是如此反应,随即大笑起来;“我看红尘小友与我颇有缘分,不如和我同行,结个善缘如何?”
“既是前辈相邀,我又岂会拒绝,请。”
飘然起身,二人便向大道走去。
既有有缘人同行,这背后之人又下了这么大一盘棋,不去会会,岂不是太过可惜?
而罗观天一行,正如弈非白所言,东二十里处确有一人拦路设障,在此处,罗观天也经历了他此生最奇葩的对话。
东行二十里,便见一人握了把刀坐在窄道一旁的巨石之上。罗观天虽是惊讶,但想着心头关注之事,也未多留意,便忙着继续向前,然而只是稍一往前,一道阴影在眼底一晃,便见一把大刀横在眼前,刀身距离鼻尖仅有半指之距,若是刚刚再向前一步,这头怕是就要被劈成两半。生死一瞬,吓得罗观天一身冷汗。
“此路不通。”握刀者长发披散,初看是一幅不羁刀客样,但细看却是一张稚嫩孩童脸,形容不搭,奇的是此人是赤足行走,许是走了多处坎坷地,一双脚上满布血痕。
“好汉饶命!”未经思考,一句求饶脱口而出,“我马上换道!马上走!”说完便转头向后,一闭眼,一咬牙,飞速逃窜,确是分毫未移。
这刀客收了刀,顺手抓了罗观天的后领,力气之大,硬是让人逃脱不得,挣扎之下,罗观天的心也是凉了半截。
想他九九归一罗观天,江湖有名百晓生,如今便是要命丧于此么?身陷险境,绝望袭上心头,罗观天心知无法,紧闭双眼,就等那大刀落下。
然而等了许久都没动静,罗观天好奇睁眼,见眼前一对铜铃大眼,又是一轮惊吓。
这刀客皱着眉头盯了他许久,方才严肃开口:“我看你印堂发黑,会有血光之灾,你给我十两银子,我帮你了了此祸。”
形势反转之快让罗观天愣了一愣,然后稍一回神,却是不由想问候一声:道友,有病否?缺医否?你才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呢!这年头握刀的都想装神棍骗钱了。
这话自然是说不得,毕竟大刀在前,该怂的还是得怂,只能正了脸色公整的回答:“谢谢提醒,我不需要。”心里只能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不,你需要。”刀客并不松手,依旧执拗的望着他。
“你看错了,我不需要。”
“不,你需要。”
“……”
“行,这十两银子给你,你放我走行不?”争执无果,想着也就十两银子的事,便掏了十两银子递给刀客,看他伸手了银子便准备走,哪料刚动半步又被拽了回来。
“你!”
“我是很负责的。给了钱,我就得把你的血光之灾给了了,你不能走,你得跟我一起。”满口霸道话,却是一脸正直,气的罗观天只想打人。
去他什么的血光之灾,除了他这把刀,还有什么能让他见血的!
心中虽气,碍于武力,却是不敢发作,只得顺着话头引导:“那你跟着我走不就完了。”
“不行!”刀客断然拒绝,“我要在这里,等我的鞋。”
“……”等鞋?这鞋还会自己走?
“我的鞋被人偷了,我在这里等它。”
“……”
“你怎么知道在这里会等到你的鞋子?”罗观天发问,这下却是没立马听到答案,面前人拿着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盯了他许久,才缓缓开口:
“直觉。”
“……”
眼看僵持到了未时三刻,罗观天知晓若是再继续下去,怕是要误了进岐云台的时候,不禁有些焦躁。然而身旁这名刀客——更准确来说这个叫林小乖的熊孩子……刚问清这人的名字的时候他内心是崩溃的,取这名字的怕不是眼瞎……
想着还是上山要紧,不由想再询问争取一下,还没开口,林小乖便是突然将其往后一拉,“在我身后,不要乱跑。”语气慎重,让罗观天心头一紧,恐是大祸临身。
随即抬眼,果然见一群黑衣人从窄道冲出,见林小乖持刀挡在路前毫不迟疑,快速拔剑,十七人动作一致,一出手都是狠辣之招,显然也是受过训练的。
然剑快刀更快,林小乖似有神力傍身,一口巨刀在他手中恍若没有丝毫重量一般,劈砍横档一气呵成,出招果断毫不留情,转瞬间,十七个黑衣人,全部覆灭。
原以为是一场血战,却不料结束的如此之快,当真是雷声大,雨声小。战方休,罗观天虽然有些发愣,但脑子里确是清楚了一件事,一股怒气在胸口汇聚。
招后收刀,虽是饮了十七人的血,刀上却是没有任何血迹,可见不是凡品。
“你的血光之灾,我了了。”将刀扛回肩头,林小乖回头看了一眼罗观天,给了一个“不用谢我”的眼神,看的罗观天心口一堵,这下却是再也忍不下去了。
“这些人是来找你的吧!”一声怒吼,惊飞远处群鸟。
如此急切,若是为了赶路,必不会管他二人,见面直接朝着林小乖而去,半个眼神儿都没丢给他,一下手便是狠招,由此种种,也不难推测出来。
林小乖捂了捂耳朵,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一脸坦诚的望着他,继续自说自话:“十两银子,我跟你走。”
“滚!”罗观天转身便走。
“我给你便宜点,五两。”林小乖这回却是没再拦着,只是跟在其后。
“滚……”
“五两都嫌贵,原来你这么穷。”
“……”
“那算了,我不要银子,我就跟着你,不要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