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一自然不知道有一个名叫李慕然的同龄人已经直奔他而来,不过就算知道估计也只是笑笑,而且最好别来麻烦自己,否则会真的不客气。
因为端木冷月病了。
二人星夜兼程快到苏南郡郡城的时候赶上一场瓢泼似的秋雨。
雨很大,低垂的铅色乌云笼罩大地,雷声隆隆银蛇四窜。
天色瞬间就暗了下来,路一端木冷月两人有深厚内功在身,也没有把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放在心上,不过还是被淋了个落汤鸡。
结果在客栈住下之后,洗完澡换好衣服的端木冷月就觉得病恹恹的没有精神,晚饭也没有胃口,到了掌灯时分就已经全身滚烫,满口胡言乱语起来。
路一打来凉水替她细心擦拭,又用内功帮她梳理经络,可惜都没有任何作用,而且明显可以感觉到她体内有一股阴寒之气乱窜。
托掌柜的请了两个大夫都无计可施,终于第三个大夫肯为她开一剂安神药。
大夫走的时候面有忧色,提醒路一尽早寻别的大夫,说夫人的病他也是从来没有碰到过,习武之人有些状况非普通市井大夫可以医治的。
送走大夫路一亲自跑到厨房煎药,然后等到药汤入口不烫之后才扶起端木冷月。
端木冷月靠在路一怀里,身体发烫得厉害,口中却一直迷迷糊糊的喊着冷,不停的往路一怀里蜷缩。
“乖!张嘴喝一口药。”
路一用汤匙把药汤送到端木冷月嘴边,声音温柔。
神智越来越迷糊的端木冷月艰难张嘴,可是药汤刚刚吞进去就又吐了出来。
路一顾不得额头的汗水,连忙用毛巾把吐出来的药汤擦拭干净,也不管什么男女之防,一手贴在端木冷月的小腹,一手扶着她的肩膀,无相梵天决缓缓渡入体内。
半晌,路一头上冒出丝丝白雾。
端木冷月总算安静一些下来,脑子还是混混沌沌,双手紧紧下意识抓着路一的手不肯放松,生怕自己这一松手就再也抓不到身边这个少年。
路一把她搂在怀里,轻言安慰。
端木冷月睁开眼,仔细看着路一,脸色苍白,语气分外温柔:“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瞎说什么?就是淋雨受了风寒,病了。”
“你不懂的,这和我修炼的功法有关,可能怕是过不了这一关。”
歇了口气,端木冷月接着说道:
“望月宝典所记载功法太过阴柔,容易阴寒入体,我这状况就怕是如此。”
路一急道:“端木家那么多人修炼望月宝典也不见有事,你怎么可能有事?”
端木冷月看到路一焦急的神色,突然笑了起来,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一抹妖异的红色。
“你还是喜欢我的呢。”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你告诉我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治好你!”
端木冷月固执的摇了摇头:“你还没有说喜欢我,我等着的呢。”
路一点点头,心里难受。
“我骗不了自己,其实是喜欢你的。”
端木冷月气息重新紊乱起来,脸上却笑容不减。
路一再次把无相梵天决渡入她的体内,这次时间更久,等到收功的时候发现端木冷月已经皱着眉头昏睡过去。
伸手摸了摸她的身子,还是突冷突热。
路一急得在房间里不停的转圈,伸手在怀里乱摸,突然碰到小神仙赠送的青竹令,灵机一动,连忙把掌柜的喊了过来。
掏出一张银票,连着青竹令递了过去,抱拳道:“麻烦掌柜的送到苏南郡郡城内丐帮分舵!”
掌柜的结过令牌,没有去接银票,想了想说道:“客官,救人哪里还能收钱,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平时有很多乞丐出没,但到底是不是丐帮,我就不知道啦。”
路一眼睛一亮道:“就麻烦掌柜的跑一趟,多半就是那里。”
掌柜转身下楼,套上门口一辆马车就急匆匆的出门而去。
路一内心不停的提醒自己,不能慌不能乱,回身又替端木冷月把了把脉,眉头紧皱,可能还真如她所说,这明显不是风寒所致,想到在路家村有次差点走火入魔,但最近她也没有受什么刺激啊。
楼下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
路一打开门就看到一个灰衣中年汉子手持青竹令,也正在门外打量自己。
“可是北江那边过来的路兄弟?”
路一连忙抱拳道:“正是在下,深夜打搅长老,万分抱歉。”
中年汉子摇头道:“我叫洪安,忝为苏南郡堂主,早就听泰爷爷提起过路兄弟,所以万万不要客气,深夜相召,定有要紧之事,还请吩咐。”
路一把洪安让进屋,把端木冷月的情况说了一下,并把自己的打算告知。
由于是女眷,洪安也不便于细看,遥遥望了一眼端木冷月的气色便说道:“此去象山旅途遥远,最快也需要七八天的路程,如果确实是功法相冲,江南道除了秋大夫确实没有更加适合的岐黄圣手,夫人病重耽误不得,我这就去安排车马,提前飞鸽传书过去。”
说完不等路一行礼,摆摆手先行下楼。
不大一会儿功夫,马车已经到了楼下。
洪安亲自上来把行礼搬上车,路一俯身抱起端木冷月径直下楼。
“多谢洪大哥!等我回来再找您喝酒。”
洪安摇头道:“好说,等你回来,快去吧,救人如救火。”
路一不再客套,转身钻进马车。
车夫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丐帮弟子,冲洪安抱了抱拳,打马离开。
洪安带着几个弟子往回走。
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乞丐好奇的问道:
“堂主,这就是路一兄弟吗?果然好年轻!据说降龙十八掌出神入化,什么时候我也有那么厉害就好啦!”
洪安笑骂道:“平时练功只晓得偷懒,就知道白日做梦,天下间的好事哪里都能让你一个人给碰到了!”
就在这时洪安看到前面街角靠着一个人,夜色中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样子。
洪安伸手拦住几个埋头往前走的弟子,眼神警惕的盯着那人。
一个相貌清秀,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的好看少年走了出来,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手里提着一柄长剑。
走到距离洪安三四步的距离站定,双手拄剑,眼神骄傲而冷漠。
“来者何人?”
洪安看清来人只是一个少年郎后微微松了一口气,不过少年的眼神让人不喜。
路一的眼神温暖干净,眼前少年眼神凌厉霸道,给人感觉极为自负。
洪安没有看错,李慕然本来就很自负,因为他觉得自己有自负的资格。
李慕然神色不变,淡淡问道:
“刚刚我听到路一两个字,所以只是过来问你们一件事,至于我的名字你们不用知道。”
洪安挑了挑眉:“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路一路二的,你走吧。”
李慕然目光如刀,盯着刚刚说话的那个少年乞丐,冷冷的道:“你来说。”
少年乞丐上前两步,手中竹杖斜指,嘿嘿一笑:“说什么?说你长得好看吗?”
李慕然扯了扯嘴角。
洪安眼神猛地一凛,身形一晃,左手往后一拉少年乞丐,右掌迎着欺身而进的古怪少年拍去。
一掌之后,洪安连退三步,胸前气血一阵翻涌,心里大惊。
古怪少年却借势翻身,姿势美妙的落在墙头,转头笑道:“降龙十八掌不过如此!小爷先不奉陪了,先去找路一,以后得空再来收拾你们!”
话音刚落,人已不见。
几个丐帮弟子刚想拔腿就追的时候,洪安怒喝一声:“回来!”
“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抓紧回去给路兄弟途径之地的分舵飞鸽传书,让他们留意这个古怪少年。”
“遵命。”
洪安喃喃自语道:“好强的黄龙决,皇室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古怪少年?”
路一坐在车厢里,怀里抱着端木冷月,每隔一个时辰就需要用无相梵天决替她温养经络,缓解她身上的冰寒。
已经在路上走了一天时间,中途丐帮帮忙更换了一匹马,并且告知了苏南郡出现的那个皇室少年。
路一已经无暇顾及其他。
端木冷月的情况稳定了一些,但体内寒气还是时不时发作,眼见气息越来越孱弱,每天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赶车的老头子叫老盖,是丐帮的老人,虽然没有担任什么职务,不过办事妥当,行走江湖极有经验。
等端木冷月睡着了之后路一就坐到车辕上找老盖聊天。
老盖摘下腰间的酒葫芦递了过去。
路一笑了笑接了过来,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水极烈,像吞了一块火红的木炭入腹。
“爽!”
老盖笑道:“一看路兄弟就不是爱酒之人,烈酒需要慢品,你这样喝除了难受哪里还能体会出酒的其他滋味。”
路一确实不善饮酒,而且酒量很一般,闻言只得尴尬的笑笑,这方面确实接不上话。
“品烈酒就其实像人生,入口辛辣烧喉,但是挺过那股刀割火烧般的难受,慢慢的就会满口回甘。”
路一若有所思,笑道:“多谢盖老哥。”
“你是丐帮的贵客,所以老头子就多了几句嘴,不要见怪才好。”
蹄声急促,一匹快马从后面疾驰而来,带起一路烟尘。
马背上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俊秀少年,身穿白衣,剑眉星目,马鞍边挂着一柄长剑和一个小包袱。
和马车擦肩而过的时候少年突然转头看了看蹲在车辕上的二人。
路一也在看他。
少年的眼神怎么看都带有一股盛气凌人的骄傲。
老盖担忧的说道:“路兄弟,要小心。”
路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转身掀开车帘,想把黄泉刀抽出来。
蹄声吵醒了端木冷月,睁开眼恰好看到路一拿刀,挣扎着要坐起身,目光里有歉疚,有担忧,还有一种从来没有流露出来过的温柔。
路一不知为何鼻子一酸,连忙抱着她轻声安慰道:“没事,你放心躺着就是。”
端木冷月勉强的笑了笑:
“有坏人?”
“有我在呢。”
“我想看看。”
“外面有风。”
最后还是路一抵不过端木冷月的坚持。
马车已经停了,因为那个少年把马横在路中间,双手拄剑站在路中间。
李慕然喜欢这个姿势,因为这个姿势看起来就很……厉害。
而自己原本也很厉害。
马车帘子掀开,那个叫路一的同龄人抱着一个病恹恹的女人弯腰走了出来。
先在车辕上垫了一块毯子,然后又细心的替女子整理好有些凌乱的发丝。
动作一丝不苟,若无旁人。
病恹恹的女子神色温柔的摸了摸路一的脸颊,冲他嫣然一笑。
蓦然绽放的笑容像一把重锤,狠狠击打在李慕然的心湖之上,顿时惊涛拍岸!
李慕然揉了揉眼睛,咧嘴大笑。
兀那女子!
你是我的人了。
做我夫人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