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冷月高悬,苍穹静默。
螺田山,双面佛寺。
大殿内,高大的画架前,一年轻书生踩在木梯上,眉头微皱,手持画笔,在面前的画板上勾勒几笔后,停下来又端详一阵,似在思考下步如何运笔。
反观丈二大小的巨幅画板上,已勾勒出一只威风凛凛猛虎的雏形来,而木梯一旁站着一身穿灰色长袍,颔下留着三绺长髯的老者,边端详着画像边捋着胡子,面露赞叹之色。
这二人自然就是风疏竹与易丁甲。
只听易丁甲打破了寂静,道:“公子为何先画猛虎,而不是红衣罗汉呢?”
风疏竹停下笔来,看着自己的画作,微微一笑道:“猛虎易画,罗汉难为。”
易丁甲一顿,似是不明其意,略一沉思,又道:“老朽不解,敢问公子,此话怎讲?”
风疏竹站在木梯上,转过半个身子来,缓缓道:“这猛虎只要画出气势即可,那铁头罗汉生性随意,还不知他日又作何更改。”说到此处,风疏竹也顿了一下,眼睛望向殿外,低声说了句道:“他极有可能见不到这画。”
后面那句话,声音虽然很小,但易丁甲还是听到了,脸上一怔,正待发问。
忽地,只感到一阵疾风,冲破殿门,直吹进来,吹得人双目难睁,几案上的笔筒颜料当即都被吹翻。
又听“呲”地一声,原本牢牢钉在画架上的宣纸也被牵扯撕破。
风疏竹在木梯上晃了两下,终究还是站稳了,易丁甲一看画纸坏了,大惊失色地道:“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风疏竹未理会他,而是神色凝重地望向殿外,目光一凝,眉宇间凌然升起一股肃然,道:“是杀气!”
不待愣在一旁的易丁甲言语,风疏竹已飘然从梯子上落下来,缓缓道:“看来,今夜之事已迫在眉睫,先救众工匠性命要紧。”
易丁甲闻言,看看殿门外,又看看风疏竹,一时竟摸不到头脑,愣愣地站在那里,又怔怔地看着风疏竹飘出殿去。
殿外,此时月黑风高,风疏竹站在伏虎殿檐角上,衣衫被吹得猎猎而动,放眼向山下望去,只见螺田镇西小庙方向,早已是火光通天,空中更是流光溢彩,各色法宝缠斗不止,风中不时隐隐传来嘶喊声、惨叫声,阵阵血腥之气扑面而来,而不知何时笼罩在整座山上的红光已然消失,风疏竹身子一震,心知大事不妙。
忽听身后“嗖嗖”连续数声破空之声,转身而见,几位身穿灰色僧袍的和尚现身而来,为首的正是空明。只见空明手持僧棍,僧袍上多处已染满污血,面生仓惶之色道:“风少侠,我们在镇西小庙被偷袭了,师兄要我前来通报你,快解救山上的众工匠。”
风疏竹目光一冽,道:“空行法师安否?”
空明毕竟年轻心急,面生焦急之色,道:“师兄有静尘子一干道友相助,暂且抵住妖人攻势,但素奴同归于尽的打法,伤害实在巨甚,望风少侠助小僧消灭寺内的素奴。”
风疏竹微微一点头,抬手一指下方重生殿方向,道:“那里便是素奴之所在地,你等可放火烧尽,速随我来。”
哪知道“来”字尚未说完,忽听夜空中传来一阵狂笑,声震四野,接着显出一中等身材的大和尚来,生得方脸阔口,手持禅杖,身披五彩袈裟,胸前挂着一串骷髅头佛珠,一双浓黑眉毛下长着一对蛇眼,阴险狠辣之色尽显,逼视着众人,正是大当家的双面佛。
风疏竹眉头微皱,目光一侧对身后的空明低声道:“此人便是双面佛,你等速去办事,此处有我。”
空明及几位师兄弟一听双面佛几个字,不觉身子一震,联想多日来的对头此间才得以见到,不觉抬头深深多看了一眼,方一点头,跃下殿去。
双面佛待众人跃下,尚未站稳脚跟,大手一挥,对着下方高喝道:“小的们,给我拦住他们。”
下方的甬道中,闻声冲出一群红衣和尚来,手持弯刀,与空明等一干人堵了个正。正邪两道向来仇视,一照面未有多言,双方便痛下杀手,只见人群中佛门金光与妖人寒芒乱闪,接着便是尖叫惨呼声不绝于耳,血腥之气顿起,弥漫整座双面佛寺。
本来空明等人已占据上风,杀得红衣和尚们鬼哭狼嚎,溃不成军。正在此时,甬道的另一端突现出一红衣和尚来,指挥着一群村民打扮的人物赶来,细细看去那些人不但神色麻木,肤如白蜡,眼如鸡卵大小,闪着红光,更是行动讯疾如风,扑过来不由分说,便牢牢抱住灰色僧袍的和尚,喉咙里发着“吼嗷”声,似野兽一般低沉,登时便一同化为血水,眨眼间便有四五名僧人惨遭荼毒,空明等一干人何时见过如此阵仗,个个被吓得目瞪口呆,被逼退到一个角落里。
风疏竹见状面色一沉,指着双面佛喝道:“能想出如此惨无人道的招数,看来你真是个十恶不赦。”说完,从袖口取出一支一寸多长翠绿色的笛子,那笛子在手里见风便长,长到三尺左右,通身翠绿无比。
风疏竹将笛子凑到唇边,双目微闭,随着手指不断地弹动。一阵笛音从空中传来,那笛音初始不大,后来遂渐拔高,由低沉转为激昂清越,就连周边殿堂的屋瓦都不住地颤抖起来。那些红衣和尚听到笛音,瞬间脸上痛苦难耐,丢下手中兵器,倒在地上抱头翻滚,而那些素奴也停止了攻击,愣愣地站在原地,身体不断膨胀变大,
“九皋伏魔曲!”
站在对面的双面佛语调有些发颤地惊呼一声,又道:“你是,你是风疏竹?”说道最后一个字时,如同承受极大痛苦一般,言语也显得吃力起来,身子也是跟着不断颤抖,显出不稳迹象。
就笛音再度上扬之时,双面佛慌忙双手结印,抛起手中禅杖,直插在脚下那群红衣和尚面前的青石路面上,只见在其法力催动之下,禅杖上的六个金环不断颤抖,发出“哗呤”声,并放出一团红色光芒,与笛音对抗,而原本挂在胸前的骷髅头佛珠,此时也挣断络绳,围绕在双面佛周身急速旋转起来。
那些红衣和尚在禅杖金环声帮助下,痛苦神情稍得缓和,但随着耳边的笛音,忽断忽起,且一阵高过一阵,声音犹如鹤唳,嘹亮刺耳,又再次跌倒在地,痛苦神情更甚之前,不断翻滚哀嚎,道行稍浅者竟七窍出血而亡。
又过片刻,那笛音似不忍再折磨妖众一般,终于攀登上极致,穿云裂石。
半空中,双面佛周身环绕的骷髅头都爆裂炸开,口中也是“噗”地一声喷出一股血雾,身形一晃,直直地坠落下去。
地面上,那群素奴的身体也膨胀到极限,“嘭嘭嘭”,随着一连串地爆裂之声,化成一堆堆浓黑的血水,散发出阵阵恶臭,而那群红衣和尚早已死伤殆尽。
风疏竹看着眼前诸般惨相,缓缓收起仙笛,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对看呆了的空明等人轻道:“空明法师,此间妖人尽除,你等速速去烧掉那巢穴的源头吧。”
空明等人闻声回过神来,方要迈步向重生殿跑去,却见异变陡生,只见倒在地上的双面佛,闭着血流如注的双眼,发出一阵狂笑,带着几分凄厉呼道:“风疏竹,你太小觑本座了。”说完,仰天一声巨吼,从口中吐出一团黑气,那黑气萦绕在身周,旋走一周后,接着在其光秃秃的头顶生出一个巨大的肉包来,那肉包越长越大,同时表面的皮肤也在不断地跳动迸裂,似有异虫破茧而出。
然而这不过是刚刚开始,随着一声声低沉的爆裂之声,双面佛全身的皮肤表层都在不断地跳动撕裂,仿佛身体的每一处都要爆裂开来。未过多久,似脱去衣物一般,摆脱了血肉皮囊的异类钻了出来,只见一个前后双面四臂,全身赤裸,绀青色皮肤,火红头发,身高丈余,形似夜叉的怪物出现在人们眼前。
随着一阵似人非人的笑声后,一个粗犷而干涩的声音道:“这才是本座的真身,双面佛魔!”
不待有人言语,那怪物的头转了一百八十度后,后脸朝前,又开口说话,声音却是尖细呜咽,又道:“风疏竹,素问你剑笛双绝,不知今日能否让本座惊艳。”
说完,双面佛魔头颅又一转,转回之前那一张脸,抬起一招,将插在身旁的禅杖吸入手中,横在胸前,接着赤足之下升起一团黑气,将整个身子缓缓托起,直到来到风疏竹对面,方停止下来,又发出粗犷而干涩声音,喝道:“佛魔双剑!”
话一说完,只见双面佛魔手中的禅杖闪了一闪,化作一长一短两把魔剑,长剑通体黑色,剑身看上去十分沉重,更有一条黑气于其上盘旋缠绕;短剑通体红色,剑身看似轻盈,其上也有一条红气盘旋缠绕。
长剑在前,短剑在后,分别由双面佛魔的前后两只右手持握。
见此阵势,在一旁的空明等人,早已吓得目瞪口呆,双股打颤,冷汗涔涔,而抬头看向风疏竹,却发现其面容淡然,始终一言未发。只是盯着面前的双面佛魔,右手负于身后,左手缓缓抬起,手心向上摊开,接着袖口荧光一闪,一支短笛立在掌心,那短笛初始泛着莹莹碧绿光华,稍后却似被火烧一般,自上而下遂渐褪去笛身,赫然呈现出一柄长约三尺的仙剑来,那柄仙剑通体翠绿,薄如蝉翼,剑身以小篆刻有“长风”二字,剑如秋水,亮不刺眼,上有荧光流动。剑柄在下,旋转不断,剑锋铮铮,跃跃欲试,似久居牢笼,今日得以挣脱现世的猛虎出匣,浑身散发着浩然正气,与风疏竹身影合而为一,形成一股无形剑息,弥漫于四周。
正邪对立,星月无光,天地间一派肃杀,仿佛下一刻便是惊涛骇浪,便是天崩地裂。
空明等人站在地上,屏息凝神,抬头仰望默默地注视着天空,注视着那对峙中的二人。
紧张,紧张,紧张。
紧张得能听到自己怦然的心跳声,紧张得手掌不由自主地渗出汗液来。
空明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喉咙又干痒难耐,便不自觉地“咕噜”一声吞了下口水。
“佛魔双轮斩!”
双面佛魔终于首先出招了,随着一声断喝,只见其前后双身交替旋转,长短双剑交错急速挥出,时而沉重如巍巍高山,时而轻灵如羽毛,剑势变幻莫测,杀气腾腾。
同时,站在对面的风疏竹嘴角微扬,清朗一笑。
“追风遂影!”
一声冷喝,凌然出剑,只见剑影重重,身影腾挪跌宕,后发而先至,瞬间刺出数剑,剑锋破空,留下道道优美的荧光弧线。
错身之际,在三柄剑的碰撞铿然声中,二人已经对过数十剑。
相比之下,风疏竹的剑法迅疾如风,剑里藏剑,身形飘逸,而双面佛魔则略显迟钝,但剑法招招狠辣,式式索命。
一招过后,双面佛魔又换做尖细呜咽之声,略带嘲讽之味,道:“风疏竹,你的道行难道只如此吗?”
风疏竹冷哼一声,嘴角一动。
“风起云涌!”
手腕翻转,仙剑一抖,剑锋搅动周边无形气旋,夹带着无穷剑威,已然再次出招。
此招,是速度与道力完美的结合,来势张扬,剑华纵横,剑剑紧逼。
双面佛魔被攻得一时手足顿挫,勉强接下此招,却在空中连退数步,败迹初现,且胸前腹部数处已然中剑,殷红的血液流淌出来。
“哈啊!”
双面佛魔低头看了眼伤口,发出一声厉啸,手中长短双剑于身前交锋,那盘旋于剑身的黑红二气盘绕交汇,发出巨大威力,一时间气动山河,周边卷起数丈气浪,脚下殿宇倒塌,断壁残桓飞起,凌空围绕在身周旋转,蓄势待发。
“佛魔禁限!”
随着双面佛魔将身前的长短双剑交锋挥出,身前数尺左右,凭空出现一个巨大的十字星辉,带着无数断壁残桓冲向风疏竹,其势威猛异常。
风疏竹手腕一抖,舞起一道剑花。
“斜风细雨!”
伴着嗡嗡之声,剑吐灵华,形成无数条丝丝密密的华光,拖着长长的尾翼,冲破迎面而来的断壁残桓,与十字星辉轰然对撞,随着一声巨响,形成巨大的震动波,翻起惊天气浪,卷得下方青石路面开裂。
与十字星辉轰然对撞之后,余下数十条剑华,直扑前方而去,一瞬间便断去双面佛魔双腿一左臂。
此等斗法威力,已非空明等人所能承受,所有人不待提醒,早已躲得远远的,偏安于一角,仰头静观这场罕世之战,然见风疏竹已然占据上风,个个神情稍时舒缓,才记起要放火烧重生殿的任务,于是几人互相搀扶着,慢慢向前走去,但似对这场斗法依旧恋恋不舍,不时回头望看。
此时双面佛寺内的妖众俱已被诛,工匠们早已为眼前的血腥场面所惧,且发现笼罩在山上的红光已经消失,因而来不及等待正邪分出胜负,俱已四散逃亡,奔下山去。
而在双面佛寺中心大殿的后院,一个身穿灰色长袍,颔下留着三绺长髯的老者,却手持着火把,方砸断了门锁,刚刚进入平日重兵把守的大殿,接着掀翻殿内的几个大木箱盖子,眼前顿显整箱整箱泛着珠光宝气的金银财宝
只见他张大了嘴,瞪圆了眼,慌忙寻了个位置插上火把,将手插进箱子里,捧起珍珠翡翠,喃喃地道:“祖师爷果然灵验,我易丁甲命里注定走此财运。”说完,又弯着腰回头观察了下殿门外,见再无他人,才从腋下取出随身的褡裢,往箱子上一铺,马上装起珠宝金银来,边装边自言自语道:“这双面佛本是修行之人,为何如此贪恋钱财。”说到此处,手上停了下来,略一思考,然后阴险一笑,接着道:“想来老朽也是修行之人,不一样如此贪财吗。”说完,又仿若自我赞扬一般,猥琐地“嘿嘿”笑了几声。
而殿外,空明等人此时已退到山门口,灰色的僧袍上映着红红的火光。
身后,借助山风之势,熊熊大火已吞噬了整座重生殿,且火焰已经蔓延向周边殿宇。
空明看在眼中,心知不消片刻,大火便会烧毁整座双面佛寺,而抬头仰望,风疏竹与双面魔法的斗法已毫无悬念,遂与众师弟互相搀扶着,提着僧棍,奔下山去了。
夜空下,双面佛魔受此重创,不免大为恼火,运功压制住血流不止的伤口,在半空中身形颤巍巍,略显不稳迹象,但仍狰狞地惨笑道:“好剑法。”说出这三个字时,仿佛用尽了全身气力一般。稍缓了口气后,声音又回归粗犷干涩道:“风疏竹,你以为到此为止了吗?”语毕,一扬手,祭起黑红双剑。
那双剑在半空中并立悬停,但见双面佛魔口中念念有词,手捻法印。
忽听,“啊……”,一阵惨叫声响起,正是双面佛魔背后那张脸所发出,只见那张脸带着恐惧、愤怒的神色,正遂渐被身体吸收,过程仿佛极其痛苦,那张脸上的嘴角不住颤抖,却再也发不出声音,最后只剩下一只眼睛,带着仇恨的目光,紧盯着夜空,亦或是风疏竹,但最终也慢慢地消失了。
再观双面佛魔!
只见它仿若食用什么异能奇珍一般,登时变得神充气足,红发倒竖,双目圆瞪,一招手,那黑红二剑,化作两道剑气,上下飞旋,搅动周边十亿尘埃,登时天昏地暗,整座螺田山都变成灰蒙蒙一片。
阴风惨惨,鬼气森森,内中似有无数怨灵夜哭,无一丝光亮,双面佛魔身形也遂渐隐匿,只听空中传来一声阴森恐怖的叫声,道:“风疏竹,就此了结吧!”
“佛魔诛天!”
一声断喝,妖魔已然发动了最终的绝招。
反观风疏竹,人立在半空之中,迎着对方搅动的气浪,衣衫舞动,眉头微皱,凝神以对,内心亦然明了,胜败至此一击!
就在在双面佛魔喝出“佛魔诛天”的同时,风疏竹手中的仙剑霍然荧光大盛,通体耀光,不容目视。
风疏竹本人更是衣衫鼓起,双目如炬,毕其功于此一剑!
“一剑风流!”
风疏竹身剑合一,化作一道荧光,如暗夜火流星,至此刺出灿烂夺目的一剑!
黑暗里,双面佛魔的瞳孔中,映衬着那一点急速飞来的莹光,透漏出惊恐和绝望。
然而,那道剑华却在接近双面佛魔面颊时,陡然画了一道弧线,转了个个弯,由其右腋下穿入,自头顶贯出。
“噹啷”,
一声明亮的响声,双面佛魔的双剑脱手,齐刷刷地倒插在了下方的青石地板上,剑身瑟瑟抖动,仿若散发着一丝余悸气息。
同一时刻,漫天的尘埃迷雾也随即消失。
一弯冷月,静静地挂在夜空中,彷如一个见证者,冷眼淡然地观看了一场惊世大战。
四下里,除了大火燃烧木殿发出的“噼啪”爆燃声外,一切都静悄悄。
山风徐徐,送来了目光呆滞的双面佛魔吃力的发问:“你,你是,如何知道,知道我的罩,罩门所在?”
风疏竹背对着双面佛魔,凌空停在其上方的夜空中,抬眼望了望冷月,淡然地道:“你蜕变时,最后出现的是右腋。”
风疏竹之所以如此判断,因为他深深懂得,芸芸众生,无论你如何霸道强悍,保护自己最薄弱的部位是其本能。
双面佛魔带着赞叹的神情,一声惨笑,突地双目睁大,眼眶欲裂一样,接连高呼两声:“魔宗影惑,魔宗影惑!”
稍后,只见其目光一滞,自身体内出现无数孔洞,透射出道道荧光,最终灰飞烟灭。
而同时,在山门处,那挂着“双面佛寺”巨型门匾的门楼,在大火的舔噬下,终于也轰然倒塌,激起一阵尘土飞扬,巨型门匾也被甩的远远的,滚落到地上,摔得个粉碎。
风疏竹一甩衣袖,收回手中的仙剑,低头看了看脚下的断壁残桓,一片狼藉的火场灰烬,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又举目望向山下镇西小庙方向。
那里,阴云密布,战火连天,仿佛已到了千钧一发之际,风疏竹身形未动,眼角余光却看了下身后,略一迟疑,还是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夜幕中。
而之后,在面目全非的寺内甬道深处,走来一位步履蹒跚的老者,只见他身上衣衫褴褛,满面灰尘,下颚胡须也被炙烤的只剩下左侧一绺,呲着牙咧着嘴,用手捂着身上烧起的水泡,不住地发出“哎呦,哎呦”的呻吟声。
细细看去,其肩头搭着的褡裢,此时也瘪了下去。可怜辛苦期盼到的金银财宝,想是在逃命之时也丢失光了。
老者又向前走了数步,接着停下脚步,取下褡裢,用手仔细地捏了一遍,终于摸到一处硬硬地物事,顿时忘记了疼痛,脸上一喜,伸进手去摸了出来,见是一锭金元宝,用手掂了掂,虽然份量轻了些,但终究算是未空手而归,于是自言自语道:“想我易丁甲此回是舍财免灾,性命无忧啊。”说完转身又继续往前走,却猛然看到前方青石地上插着两柄剑,一长一短,一黑一红。
易丁甲心头诧异,走近端瞧,双剑样式虽然普通,但冥冥中略感有说不出的与众不同,伸手试着拔了一下,却纹丝未动。
一时执拗起来,自言自语道:“连两把无人要的剑也要欺负老朽吗,看老朽非拔出来不可。”说完,扎好马步,双手握住红色短剑剑柄,“嘿”一声喝号,唰一声,将短剑拔出,而自己却因用力过猛,向后翻倒,摔了个屁蹲儿。
易丁甲却顺势坐在地上拿着短剑,仔细瞧了瞧,用手指试了试剑锋,满意点点头道:“看样子蛮锋利的,拿到集市上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抬头又看了看另一把黑色长剑,歪歪斜斜地站起身来,如法炮制,又拔了出来。接着将两柄剑合在一处,用褡裢包好,吃力地抱在怀里,也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