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老道不慌不忙,好似蝴蝶飞越沧海,毫不畏惧。
绾一个道髻,碧玉簪子横插,仙风道骨之气一目了然。在徐徐阴风中飘然而来,鹤顶龟背,凤目疏眉,神态飘逸,立到正前方迎对四鬼。
衣领处的星阵刺绣,道法仙符的阴阳长短变化凸显,十分独特。
青衫老道睁开眼,双目全是白仁,不可视物,耳背闻声抖搐。
他怒色满满,嘴角微动道:“带人撤后,老道来收了这群杂废。”
尖锐的声音如刻刀般传入蓉儿耳中,想到叶洛伤势颇重,一刻也没耽搁,拉起一手架在膀子上退回苏幕镇巷口的人潮中。
阴尸司命柴琅欲试堵截,被老道御剑挡回,擦过他的眼畔,惊出一身冷汗。
苏幕镇民有了心气,狂呼不止,神仙斗架,是个稀有事儿。
四鬼在引魂之下,拿着手中刀扇,旋转腾挪,一百多个来回,四鬼身上也落下了大大小小的切口。
青衫老道的天火罡力减弱,再跟这几个邪神斗下去,八成要被消耗致死。
速战速决!
身背生出一双金翅焰火,金光四射,没有什么繁复的招式剑技,御剑冲荡天地,俨然化作一束天极火光,其武力境界不知几品,绝对是上乘境界。
一道挽旋的剑花铺盖劈斩,穿过四鬼,直奔吹笛者。
柴琅踮脚飞退,却也避脱不开,无奈撑笛来挡,被一道火光剑刃划破左臂,如烈焰灼痛一般,结成一道痂。
敛剑再攻,柴琅恍神,脚步还没发力,一剑封喉而来。
忽然一团弥烟铺散,柴琅已撤出三丈之外,老道耳朵用力听声,一道火剑飞去。
哐啷!
竹笛被斩成两段,一道剑影擦过胸腹前的肌口,吓得骨节薄凉,连退数步。
金凤翅扶摇而上,在穹空中避开那些烟雾,扑身过去一脚踢在他胯骨上,滚出数尺。
青衫老道再捏住长剑逼近欲刺,身后四鬼闹出一声巨响,刚一回头,柴琅仿佛从人间蒸发一般,盾了身形,阴尸司命之术,都有一手逃命的好技术,一旦脱了身,就很难捉住。
青衫老道扶了扶长须叹道:“唉……罢了!”
铮得一声收了剑,小道童迎上来拉着袖腕道:“爷爷,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救我了呢?这些东西是什么,都很可怕?”
“禹儿,那些都是鬼尸,通过阴阳之术操纵,连邪神都可以引招。”
“爷爷,那个哥哥受伤吐血了,我拉着你去看,你的眼睛不方便。”
“嗯。”
青衫老道走到叶洛身前,苏幕镇的镇民都很景仰地望着他,如同玄女娘娘再世一般,威风八面,只可惜老道双目无光,动也不动,一只手伸在叶洛手臂脉象上探察。
忽起一手,一指封了心肺处的血脉,叶洛不由地张开了嘴,他把一颗金丸喂进嘴中。
楚蓉儿猛然一慌,直愣愣盯着老道问道:“老爷爷,你给他吃了什么?”
“紫阳丹,祛除体内的阴气寒毒,还可以提高罡力的恢复。”
楚蓉儿方才安稳下心态,静待等候。上下唇合住,丹药在体内消化一些,叶洛咳了几声,渐渐睁开眼皮,头沉沉,晕晕乎乎。
前日,八侍奔赴邺城去了寒光寺,欲取一本佛家的《修罗经》,拥纳五行,借助此经来修炼境界,诩羽成仙。
《修罗经》乃是佛家大乘之法诀,练就大乘境界的奇卷,只是江湖沉浮,经书也同无根草木一般随风飘零,流落四处。
民间曾有传闻,拥纳五行者修炼,不出三月即可得道飞仙,这已经是一个邻里巷间皆知的言说。
经书遭遇各种变故,渭国丢失,转到章都,再到豫国邺城,终归还是落入佛门。
邺城寒光寺是北境地区最大的佛门圣地,与中土道教并立,形成两大派,再加上剑修派,三派鼎立。
自佛提禅师慧空之后,佛门渐渐衰微,各国皆以道门为尊仰,奉三清上仙为主流,烧香拜神,大建神祠。佛门作为域外的流派,举步维艰,而那些佛门的修炼宝卷,都成了江湖中的惦念。
前日晌午,寒光寺主持正在佛堂添油烧香,准备喜迎新岁,不料冲来一群强盗,玷污佛门清修。
盗贼乃是豫帝指派的崂山四客,带领御林军血洗寒光寺,杀了现任主持,屠了三百光头和尚,攻破藏经阁的机关,守阁僧也被宰了,烧在香火炉中炼成了白灰,化成齑粉,《修罗经》落入他们之手。
八侍赶到寒光寺时已经一片火熄,佛寺经阁化为一片焦土。徐崇焕命令八侍东赴豫都,和豫帝谈条件。
八侍循着官道驰马,拜帖入了廷宫,豫帝吩咐四客款待,携了密诏归渭。
阴尸司命柴琅如今引尸前来,讨那徐府的银两,除了私仇,定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四鬼摆脱招魂笛引,如同抽了魂魄,哆嗦着身子簇拥一团,青衫老道走近,天火还未熄灭,金翅依旧扑动。
见了玄女娘娘附体神光,四鬼连连叩首,求不杀之恩。
“玄女娘娘,饶命啊,饶命啊!”
老道长袖一挥,一道金光扑袭过去,四鬼仰头倒地,四道血渍留下口角,体内受了内伤。
“快滚,镇守四方,各司其职,若再是鬼心迷窍,休怪我毁了你们根基,废了武力。”
四鬼爬身揖手,连连答谢,感念不杀之恩。
叶洛回到府上,体内罡力依旧很虚,除夕之夜,经历这场遭遇,心有余悸,还沉浸在惊吓之中,老道亲自把玄女雕塑带到楚府,供在桌案上,施了七七四十九道篆符,仿若仙气被禁锢在桌案泥塑中。
青衫老道察了楚烟白伤势,施了金针引出体内的阴尸毒气,画了两张仙府烧在酒碗中饮下。
他感觉体内立即如翻腾火浆,寒毒驱除。
留苏招呼着吃了两只烧鹅,喝了几瓶烧刀子酒后飘飘摇摇大笑,扬袖而去。
小道士滴酒未沾,吃了些蓉儿给的糖果,收了一个飞燕姐姐给他的荷包,在老道的拉扯下出了府门,消失在万家灯火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