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终归是没有透露太多这位前辈的信息,只是临走前给秦川提了个醒。
“这处草庐的上一个主子,本是炼气后天的一位青山内门弟子。”
“据说他本身资质平平,就是靠着这处草庐才得以如此快速提升修为的。”
“这小庐,自他晋升后天之后便搬离出去了。可我听说,这位后天的师兄,想要将其转让给族弟,当真可笑。”
王浩说到这里,哂笑一声。
“真当这青山宗是他们剑修开的了?真是师傅与徒弟一个德性!哼!”做一个厌恶的脸色。
秦川心中有惑,可是也不知从何问起,只得安慰他宽心。二人再聊两句,等月亮完全升起,空气中有些湿寒时,才拜别分开。
目送王浩右拐出了视线,这才折返入了屋子。
这房内的设施一应俱全。点着了烛台上的一支火烛,顿时将这不大的庐子,照的明晃晃的。
蒲团、床榻、方正的木桌,周遭四张长凳,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不值一提。
打开窗子,让月光探入进来。
这里的一景一物似乎都与众不同,就连月光都是。虽说自己身在此处,却好似格格不入,这一想法徘徊在心头,也就暂时让他熄了修炼的念头。
取出今日早晨季旭道人送来的剑符,便研究起来。
“白给白给,暴殄天物啊!”玩意的声音幽幽传来,带这些惋惜。
秦川只来得及摸清这剑符的分量,形状,便听到玩意的声音。“哦?有何见解?”
“没想到这年头竟然还能见到这等宝物,当真是奇了。”
玩意老神自在地爬上秦川的掌心,左三圈右三圈,仔细端详着这枚剑符。以脸贴着剑符,好像是在细细摸索,冰凉凉的触感顿时让他打了个激灵。
“是了,如果我没认错的话,这哪里是一枚剑符啊!”
秦川也早就发现了,这剑符,非丹,非阵,非禁,非符,但却能感受到其中默默流动的磅礴巨力。
“这分明就是一枚剑丸!”
玩意的话让秦川心头一震,呼吸之间顿时粗重了许多。秦川初入仙途不假,可剑丸是何物当然是知道的。
上古剑修失承已久,新派剑修虽说尚能保得住剑修的脸面,但也仅此而已了。虽说时常就能诞生出一位惊才艳艳的剑修,但也难以挽回剑修正在走下坡路的趋势。
在上古时期,可不是你拿着一柄剑就能说自己是剑修,这剑丸便是重中之重。剑丸严格意义上讲是一种丹药,终归是丹炉里炼出来的,总得给个面子不是。
上古时期,天道还是占据主要,人道得靠边站。那时候,丹药,符箓,阵法禁制源出一处,是不分彼此的。
“也不知是哪个混小子,竟然把这般拙劣的剑意刻画在上头,形成了这么一个丸不丸,符不符的玩意。”玩意一愣。“口快了,是东西,不是玩意。”
“这么说来,这剑丸该如何处置?”秦川心头火热,又有些心忧,若是剑丸毁了,那损失可就大了。
“这事儿,莫急莫急,让玩意好好想想。”一顿苦思冥想后,玩意面色一振。“此事不难,可我饿了,也就没有没什么力气说话了。”
秦川不禁扶额,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玩意一言不合就是要丹药灵石磨牙的。“这样吧,这丹药灵石先欠着,改日再说!”
“可我明明问道了破障丹的味道,莫要蒙我!”
“这丹我还有用处,没得商量。”
许久之后,终归是玩意吃了败仗,答应秦川欠下一笔灵石丹药。
“你要是真的想取出这剑丸,也不是难事。刚好此处剑意浓厚,可以助你炼化剑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玩意一语点破此地奥妙。
原来,此处本身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可自那位殉剑子在此地清修,日夜锤炼打磨剑意之后,竟然同化了周遭一片土地,甚至融入尘泥月光之中。
难怪此处寸草不生,就算灵泉流经草庐之后,庐前庐后皆是水土肥沃之地。
“这剑丸历经千万年,其中的意志应当早已被岁月锈蚀抹去。后来不知哪个混小子画蛇添足,在这好好的剑丸上融入了剑意。”
“但好在他功力不足,见识短浅,只是刻画了浅浅的一层,再加上剑丸上浇铸的一层玉符灵液,内中当是无碍。”
这剑符不过一枚熟鸡蛋大小,浑圆的剑丸好似蛋黄在其中心。
玩意知道秦川还未开辟识海,并不具备神识,所以放缓语速,将其中细则一一道来。
秦川将这炼化剑意的法门熟记于心,不敢有丝毫纰漏。
这可是一枚剑丸啊!目光炽热地望着这枚,在月光照耀下,露出晶莹剔透琉璃光泽的剑符。心神一动,再不磨蹭。
将蒲团丢在床上摊平,盘膝坐好,将剑符托在手掌之中,左手抱着右手虚握,恰好拿捏着剑符不松不紧。
玄息尘决悄然自心底运起,呼吸之间吐纳月光中的剑意,经过体内经脉气旋,便如入了圆石磨盘,细细碾碎研磨反哺入掌中的剑符。
这是一水磨工夫,缓缓消融炼化掉剑符上原有的剑意。
若是按照季旭道人说的,将此宝物当成自己的保命手段自然并无不可。
不过,剑丸脆弱,剑意瞬间爆发,产生的威力自然巅绝,可也就毁了这宝物。像秦川这样在水坝上开个小小的门户,细水引流,自然不会损坏内中的剑丸。
催动起须芥仙指中的吐纳法,体内灵气始终绵绵不绝,细细磨碎月光空气中的剑意,不知不觉之中,心思好似沉入了温泉之中,点点感悟落在心间。
恍惚之间,自己好似化作一柄木剑,淬人世间百味烟火,挑落灼灼桃花。
自己是一位剑客,鲜衣怒马,长剑吴钩。
自己是一位云中客,御剑行天地,遍访仙人寻烟萝。
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间,房门外拍门声大作,惊扰自己一场美梦。
“哎...”
猝然惊醒,等回过神来,发现窗外早已大亮,神色间有些恼怒。
按理说,自己盘膝打坐是不会产生梦境的,心思落在灵台之间本该一片空明才对。可恍惚之间,自己仿佛成了剑,成了剑客,成了剑仙。
不知让人心动的是万丈红尘还是逍遥的剑意,也许二者皆有。
细细体悟盘踞在灵台之间的道,好似天道只是隔着一层窗纸罢了,但始终无法戳破。
若是给的时间再久一点,秦川有把握抓住一闪灵光,但可惜终归是差了一点,被这可恶的拍门声惊醒了。
本来有些恼怒,但随即释怀。问道之人,道是最稀罕的,也是最廉价的,缘法到了,不想要都难。
砰砰、砰砰...
“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抢老子的房间!”
许是拍的累了,见房中没有动静,外头的人忍不住嘶吼两声。
外头人群窃窃私语,秦川耳聪目明,隐约间知道了外头来了不少人。但奇怪的是,叫门人的声音好像有些耳熟。
雷压这两日真是背到姥姥家了,各种小人物骑到头上来撒尿,就连看上的房子都被人抢了。
都怪该死的南地灾民,等老子修为有成,还不把你们剁了施肥!
几日前。
琉璃月光,遍洒山麓。青阳山侧的丛林深处。
二人全身罩于宽大的兜帽下,微风荡过,露出那人的面容,正是雷压。
“近来,那赵逾可有什么动作?”
似乎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谈话,就连在这再无第三人的林子中,雷压都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以防走漏,装模作样地扯着尖细的嗓音。
“赵逾与往常一样,不曾有过异动。”
眼前人名为萧落,尖嘴猴腮非人相貌。他本是赵逾一方的,可前些时日,赵逾身边一小厮无意之中对其相貌嘲讽了一声,未想怀恨在心,竟然与雷压暗通款曲。
雷压听到这里,反而蹙了蹙眉头。
想来,赵逾自几千里外的南地逃至此处,应当是有点本事的。可是,此事与想象中的有些偏差。
雷压早就获悉一件大事,并着手布置,想来,赵逾也早该知晓。可谁料,南地一方毫无动静,让人捉摸不透。
他有一族兄,乃是宗门的内门弟子。得到准确消息,十天后便是青阳山记名弟子的第一次提名。
“你将这消息传递给他,牢记不可引起他的疑心。”说到这里,雷压抬头直视萧落的眼睛。
“告诉他,十日之后,便是青阳记名弟子提名之日。届时,会有其他管事来青阳,让他好好表现。”
雷压一直刻意保留有实力,便是为了麻痹青阳山上的众人,为的就是提名之日一鸣惊人,获得第一序列。
可天算不如人算,他的那点小心思全被邢华看在眼里。
为了把文远手中的那枚听风令骗到手,可不管你如何工于心计,直接把你的老底子给掀起来了。
整个青阳都成了一个巨大的舞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唯独算漏了一个,就是秦川。
若是秦川现在赶回青阳山,铁定发现萧落现在被人脱了上衣,像只死狗丢在屋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