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夜慕苏以前年纪尚小,对这些事倒也不感兴趣。可是,如今年岁渐长,夜慕苏也渐渐有了自己的思想。
虽说小的时候夜华罄也带她进来过几次,可到底那个时候自己根本不记事,故对于里面的场景,她也早就忘的差不多了。
如今,她每每一看到夜华罄走进那间屋子里,心里便好奇得很。她也想进去看看,可自打自己记事以后,夜华罄就再不曾让自己进去过。
其实,对于一出生就失去了母亲这件事,夜慕苏心里说不介意是假的。当初年纪尚小,再加上苏盛远和夜华罄又将自己视若珍宝,如此一来,虽说自己的幼儿时光没有母亲的存在,可到底周围也都充斥着爱意。也正是因为如此,夜慕苏一直没怎么问过有关自己母亲的事。
不过曲儿会偶尔在她面前提及自家母亲,曲儿姑姑常说,自己母亲是这天底下最温柔的人,也是最重情义的。即使是以前名声败坏,被人嘲讽,她也根本不甚在意。明明彼时的苏锦绣也不过才二八年华,可浑身却透露着沉稳的气质。
仔细观察她的眼睛,甚至还能看到一丝死过一次的人才会露出来的眼神。
而每次一听到曲儿姑姑提起自家母亲,夜慕苏总会忍不住去想,她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因为从她出生起苏锦绣便已经不在世了,故夜慕苏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母亲长什么样。
叹了口气,夜慕苏的神色有些恍惚。
她是当真想知道自己去了解母亲的身世,而不是靠从别人嘴里听到的一星半点去猜测。
曲儿姑姑每次都是说一点便噤声,饶是她再怎么问,她都不开口。
说来,夜慕苏也试图问过苏盛远。只是可惜,提起自己母亲,这个外公总会忍不住神色暗淡。而一触及到他这般神色,夜慕苏便会自觉的噤声。
她明了,自己这个外公其实一直都没能从母亲去世的事情中走出来。诚然,自己发问则是在往他的伤口上撒盐。如今他年事已高,又哪里还受的住这些刺激。
故说到底,夜慕苏无奈的很。
她想,既然从自家母亲亲近的人身边套不出话来,那从那些伺候过自家母亲的下人嘴里总能问出些什么吧。
倒是不成想,甚至连这些奴仆婢女,都一概守口如瓶。
而且,就连关于那间房子里关着的到底是什么,他们都不告诉自己。
而通过他们的反应,加之自家父亲的表现,夜慕苏也可以大抵猜到,那里面盛放着的,一定是自家母亲的尸体。能让父亲这般谨小慎微的,一定和自家母亲有关。
故思索了许久,夜慕苏这一次依旧是找到了自己的父亲,并再次问起有关那房间的事。
只听她开口:“爹爹,虽然我不知道那房间里盛放的到底是什么,可是,我想肯定与娘亲有关。您不如就实话告诉我,那房间里装着的,可是娘亲的尸体?”
虽说是个问句,可夜慕苏用的却是笃定的语气。
而听着她的话,夜华罄并未开口。
他垂着眸,抿了口桌子上的茶,表情有些晦暗。
夜慕苏也不知道,他这情绪陡变是因为自己突然提起母亲的缘故,还是因为自己猜对了。
应该两个原因都有罢,她如是的想着。
只是,见他迟迟不回自己的话,夜慕苏忍不住蹙了蹙眉。
她定定的看着夜华罄,追问道:“父亲――”
却是不想,还没待她说完,夜华罄便打断了她的话。
“苏儿。”他沉声喊道。
夜慕苏抬眸看他。
本以为他是下定了决心要告诉自己有关母亲的事,却是不想,这一次夜华罄的答案仍旧是否定。
“你想多了,那个房间和你母亲没有任何干系。”他望着夜慕苏,与她四目相对:“那个房间,只是我用来休息与小憩的地方,你不必太过好奇。”
夜慕苏摇头:“爹爹又在骗我,我――”
“好了苏儿,这不是你该好奇的事。”夜华罄打断了她的话,“与其在这里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如多去看些书,出去逛逛集市。你这个年纪,本就该无忧无虑的才是。为这些事烦扰,着实不该。”
语毕,夜华罄摇了摇头,眼底满是不赞同的神色。
闻言,也不知是怎么了,夜慕苏只觉得自己头脑一热,直接与他呛声道:“爹爹总是这样,有关于母亲的事,你从来都不跟我讲。从小我就没有母亲,可别人家的孩子都是父母双全。如今我也不期盼母亲能有朝一日活过来,可是,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告诉我有关于母亲的事?”
说到这,她的眸色有些悲伤:“我只是想亲眼看一看母亲长什么模样,想好好了解一下母亲是个怎么样的人。为什么你们就是不愿意告诉我?你也是,曲儿姑姑也是如此,就连外祖公他也不告诉我。说来倒是可笑,我都这么大了,却是连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语毕,夜慕苏不由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罢了,就算我这么说了,你也不会告诉我,我这又是何必。”
听到这话,夜华罄不由得神色微变。
望着自家女儿满目充斥着悲戚,他只觉得自己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可是,他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提起那个房间里的事。
正如夜慕苏所说,那房间里放着的,的确是苏锦绣的尸体。龚成思制作的那个冰棺的确是极好,如今距离苏锦绣去世的时间已经有十几年了,她的尸体一直放在那冰棺里,倒也不曾腐烂。
甚至,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年轻。不像自己,随着时间的推移,年龄也已经是见长。
望着冰棺里的苏锦绣,夜华罄总会觉得一阵恍惚。倒是没想到,自己竟然已经等了这么久。
果不其然,彼时他的担心是正确的,没有将苏锦绣留下的书信告诉苏盛远。如若不然,他将会与自己一同陷入这无止境的等待中。
闭了闭眼,夜华罄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看了夜慕苏一眼,轻声宽慰道:“苏儿,莫要这般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