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遵除了气力比一般人大之外,他还很擅长建圈子。
建一个圈子,把自己围住,任何的事情都在圈子里面完成,即便有什么事情,需要在圈子外面完成,他也会在完成后,很快的回到自己的圈子。
如果在他的学习生活中,出现新的变化,比如有新的事情之类的,他也很快会将这个新的东西拉进,自己的圈子里面。如果圈子里的东西,能够满足陈遵的需求,从今天日出到明天日出之间的所有需求。
那么对于陈遵而言,便满足了他的从今天日出到下个月日出的需求,甚至到下一年日出的需求。
用于东阳的话说,陈遵的生活习惯,完全是那些已经能够看到自己墓穴的老人,才会有的习惯。
即便于东阳将陈遵拉出了圈子,当放手时,他便完全会回到自己的圈子里面。
特别是,现在陈遵处在事务院中,吃饭,睡觉,学习,观摩一件件事情,逐渐被陈遵并入自己的圈子中后,陈遵便规律的重复着这些单调的事情。
于东阳告诉了他,各个分门之间的恩恩怨怨,以及一些默认的“规矩”,他明白了苍水和青衣之间为什么有矛盾,明白了围观的人为什么不出手。
也知道了于东阳确实是很多朋友,当然他没有细究他和于东阳之间,以及于东阳和那些朋友之间,都有什么不同。
单连清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展堂却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不过,于东阳却说,奇怪的是他对于东蕤,却是没有什么目的,仅仅是长辈一般的宠爱。
那两个女孩,以及中年人,是叫什么名字以及来自什么分门,好像在开始他们介绍过,只不过,再之后的事情中,他很少再和他们打交道了,所以现在又些模糊。
即便需要打交道,他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余的有于东阳处理也就够了。至于于东蕤,在发现了陈遵的莫名的,老气的规律生活后,便很快被其他事情吸引。
至于风信城,却是很繁华,人很多,很热闹,除了刚开始给陈遵带来震撼之外,后面在陈遵的印象中逐渐淡了。
陈遵在第一天“一战成名”,所以后面有什么冲突的话,都很难在陈遵面前出现,毕竟,谁都不愿意遭遇被人乱扔的场景。
即便是于东阳强拉陈遵加入战斗,也会造成,别人看到他的到来,便自行罢手。
而这样的结果,让陈遵更轻易的构造自己的圈子。
他的一切,在事务院的学习生活的一切,皆因为他的态度,变得寡淡,平凡而无味。
而陈遵觉得,自己这样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妥。
并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的这种习惯完全不是他这样年纪应该拥有的习惯。
陈遵便这样,安静而又规律的度过他的事务院三年生活。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人,只是不同的时间,陈遵和于东阳两人又在相遇的地点坐着。
今晚或许是两人在事务院的最后一晚。然后就各自走向被分配的地方。
陈遵心中有了离别的情绪,这些情绪对他而言,是难得而有罕见的,相对于他仿佛看淡一切的垂暮老人心态,产生别样的情绪是一件少见的事情。
却也说明了于东阳在他的事务院生活中扮演很重要的角色。
他不知道自己认识于东阳是好是坏,他不太想与别人产生联系,毕竟还是有人,挤进了他为自己营造的圈子。
“我一向识人很准,没想到,到最后我关于你的认识,全是错的。”于东阳说道。
“什么?”听到于东阳说话,陈遵回过神来。
“我以为你只不过是一个初涉事的人,你发现了这个大千世界,会努力追求精彩的,谁知道,到最后,你是一个把自己活进自己圈子的人。”
“这样不好么?”
“这样的讨论,这三年内,讨论的也够多了,没必要继续了啊!”
“我佩服那些有规律生活的人,那些即便生活只有黑白两色也是很满足的人,对于他们而言,他们总把自己过的很充实,但是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么?”于东阳看着陈遵问道。
陈遵轻笑一声,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我这样的人?”
“哈哈哈哈,你有自知之明!但是抛开你之外,你发现那样的人,基本上都是白发苍苍的走向墓穴里了,即便是展堂,他那样的年纪都有放纵自己的时候,而你呢?你有过一次么!!”
“那有什么意义?!不过是让自己痛快一下而已。”陈遵平静的说道。
“去他的意义,你看看你的年龄,你是追求意义的时候么,我们这个年龄段,不就是什么痛快什么来么,管他之后呢,这样做有什么意义,那样做有什么好处,或许是道了展堂的那个年龄,才会考虑的事情。”
陈遵不知道该怎么答,只有拿出那句,万能的回答了,“但是,我觉得我这样很好啊。”
于东阳叹了口气,“就知道又是这一句,虽然我觉得每个人自己的生活,没有对错,但是你的生活,从一开始就被人带歪了。没有一点年轻人的我就是为了痛快的劲头。”
“或许吧。”陈遵又想起那两个人,他觉得好像,当自己适应了现在的生活的时候,越来越少想起他们了。
“看来你的选择也是决定了,本来还以为咱们能做兄弟双雄闯荡劫域呢。”于东阳的语气中略微有点失望。
“嗯,做个小村长挺好。”
陈遵知道今晚,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明早的选择,决定了他们两个人,走向了不同的道路,一个人是去管理凡人聚集点,当个小村长,一个呢,参加卫队,帮助维护劫域内的秩序。
或许,于东阳今晚来,也有几分劝说自己的去参加卫队的意思,毕竟,只要是年轻人,还觉得可以拼一把,便会选择卫队,只不过他没说出口,陈遵也明白,自己并不会去选择卫队。
随着三年的时间,他知道了很多,知道了仙凡之别,知道尚父是仙人,也知道了当年章伯身上可能隐藏着秘密,可是知道了并不能改变什么,说到底,在他的心底深处,还是那个,在燕慕山每天和尚父、章伯他们过着简单生活的笨小子。
所以他不自觉的想给自己围个圈子,让自己在圈子里过着简简单单的生活,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体会到那个燕慕山笨小子的感觉。
只不过,他忘了,没有了燕慕山,没有了燕慕山的尚父和章伯,他的圈子只不过是一层又一层的垒着墙,把自己困在里面。
墙外是一个花花世界,而墙内是一个失去他所有依靠的无助少年而已。
这一晚,他们谈论很久,自从当年陈遵初来的时候,再也没有这么长时间的谈话了。
最终,于东阳也没有开口劝。
第二天,两人走上了各自的路途,只不过一个是成群结对,一个是三三两两,他们这一队人中,除了陈遵,便是一个中年人选择了去当个小村长。
两人分配的村子,并不是同一方向,陈遵便独自驾车赶往自己的村子。
幸好,事务院给配的地图路线很明确,陈遵仅花费半个月便到了分配给自己的小村子——峪头村。
当陈遵来到小村子,跟临时来到小村子的事务院代管人员接触后,便了解了村子的具体情况。
这个小村子一百来户人家,近四百口人,靠近一个绵延大山脉的余脉,大多数是中年或者接近老年的人,都是在小时候迁徙到这里来的,小孩子们便是在这里长大的。老年人,这样的环境下很少有老年人。
而陈遵来到这里,当村长的职责,便是为事务院管理一些村子里的纠纷,最重要的是每年定点给总门贡献村子里的粮食,以及一些特定的药材。
而陈遵便是在这个村子里面的,总门事务院的代言人,具体的操作上并不需要他介入的太多,因为此类事情已经是很平常的惯例了,就如同每天吃饭睡觉那样简单。
陈遵的职责便是了解清楚村子的情况,不让村子里出现状况,并且在需要的场合出现,表明事务院的人是直接接触到每一个凡人的。
代管人员核定了陈遵的身份,简单讲了村子的情况后,便赶车回总门了,仿佛并不想在这里多呆一会儿时间,而对于应该处理的具体事务,反而是陈遵以前在事务院中学到的。
将别人传授自己的,和具体的实践情况相结合,在陈遵刚开始的时候,又些略微生涩之外,便很快适应了实践中的情况,能够很好的拿捏自己所要处理的情况。
这样,陈遵又开始了构造了自己的圈子。
陈遵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突然远离了那些仙凡之事,只用操心自己的小村子里面的事情,就如同又回到了燕慕山燕慕观一样。
陈遵又开始垒着自己的圈子,但是很快,他发现自己的圈子开始变形了。
燕慕山时,他的圈子里面有尚父,有章伯,他不知道自己有圈子,只觉得自己生活的很高兴;总门时,虽然和很多人在一起,但是相互之间,为自己的目的而努力着,他的圈子里反而只有他一人,于东阳只是时不时的在圈内圈外变换罢了。
而现在,在这个近四百口人的小村子里,就如同一个自洽的圈子,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这里的人,即便是陈遵来到这里,不免要和村民们打交道,很难再像事务院,管好自己的事情便好。
而村民们,对于事务院的代表,总是带几分天然上的畏惧,奉承,所以总是试图和陈遵建立起一种亲切的联系,好让陈遵在和事务院交涉,或者其他村交涉的时候,为他们着想一些。
这样有意的情况下,陈遵和村民们很快就熟悉起来,而村民们也发现,这次新来的小村长,并不像以前的那样,有一种高高在上的疏离感,即便是他很少主动和村民们打交道,但是村民们也能感受到,一种被平等对待的态度。
村民们的狡黠敏感,让他们更是愿意和陈遵打交道,话话家常,拉拉关系之类的。
所以,陈遵的圈子反而建不起来了,他不可能把百多人拉进自己的圈子,然后在外面围个墙。每个人并不是只和他产生单一联系,这样的结果,便是陈遵自己越来越融入了,这个村子构建的自洽的团体中。
这样的后果便是,村民们对陈遵更加的热情和关爱,仿佛这个事务院派来的小村长不是来监管她们的,而是自己村子里面的子侄辈出人头地了。
这时,陈遵才发现自己不再是那个,在自己圈子里面孤独的小孩子,而是和这个世界,这个村子紧密相关,紧密结合的一份子。
就这样,时光如水,小村子里面总是那些平平凡凡的小事,有一件大事,便是老马头提议帮陈遵去隔壁村子说亲,好让陈遵彻底在村子里面安顿下来。
这样的提议,带动了大家的积极性,不过反而开始对那些姑娘们挑三拣四,觉得她们配不上自己村的小村长。
陈遵不能阻止村民们的积极,有时候他也会想到,自己和老马头那样的年纪的话,便是不是会也没天没事的时候晒晒太阳,然后看着小孩子们满村的瞎胡闹。
对了,期间还有一件小事,事务院好像在村子里临近的玉条山中发现了什么,从小村子里调了二十几个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