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大亮,阳光斜斜地穿过榆树叶子照进屋子里来。那亮眼的光芒闪着榻上女子的脸,她眉头一皱转身背过阳光。姬笪盈盈地笑着,轻轻地走过去放低窗子的支架,屋内暗了点,变得阴凉起来。
姬笪坐在榻上,离着刘之尘有段不长不远的距离,刚好能看见她纤长细密的睫毛。他将腿也放上来,半躺着托着腮仔细瞧她:“十七姐姐,你为何今日睡到现在还是不起?”方才见刘之尘动了一下,姬笪以为她醒了,还怕自己刚刚说的话被听见。不过刘之尘只“嗯哼”一声,又翻过身去继续睡了。
姬笪看着眼前脸颊微红的刘之尘,也不禁笑起来。昨夜刘之尘睡下后嫌热,他便帮她脱了甲胄。然后,让他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睡到凌晨时分,他被一重物压醒,睁眼便看见刘之尘的衣服都被甩在了榻边。这个女人正四仰八叉地占据着整个床榻,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梦话。
“姐姐,你说什么呢?”姬笪仔细听了听,没听清楚。他觉得有些不妙,只得继续努力入睡。可那刘之尘睡觉竟如此不老实,不停地换着边睡,翻来覆去极不安稳。
晚风轻轻地从院子里吹进来,带着些许的海棠花香。清凉的微风带着几瓣洁白的海棠花朵,从敞开着的窗子摇摇晃晃地落进屋子里。顿时,沁人心脾的清香便在屋内弥漫开来。
姬笪紧闭双眼,口中念着清心决:“我听不见,看不见……”一双纤细修长的玉臂就伸过来,轻轻地抱住了他。姬笪稍微睁了一只眼,看见刘之尘长发搭在瘦削的肩上。他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慢慢伸过手去拽被子。
“真是可恶!”姬笪连忙把被子全盖在了刘之尘身上,把她遮得严严实实,就只露出一张脸。
“这下你该老实点了吧!”姬笪也无心再睡,就穿了衣服蜷缩在刘之尘身边盯着她。一会,床上的女人还是翻来覆去,被子也要被她踢到一边。姬笪满脸黑线,闭着眼又将被子重新盖在刘之尘身上。为了防止被子再次滑落,姬笪干脆就拿了个厚重包袱压在被上。刘之尘还想左右摇摆,奈何她已经被困在“被子牢笼”中,动弹不得才暂且老实。
卯时天大亮,日头晒着院子也照的屋内十分光亮。刘之尘在迷糊中突然清醒,再看自己竟躺在姬笪榻上。她正惊恐错愕,不会身边的人也……她偷偷地睁眼看看躺在身边的姬笪,才松一口气。姬笪穿戴整齐,看起来也并未发生自己所想之事。她心中有所顾虑,还是不敢起来。刘之尘之所以不脱甲胄睡觉,就是因为自己爱脱衣服睡觉。她劝自己:以前睡军营那是与多少男人同睡一帐!现在不过是被十六那男孩撞见了自己睡觉的姿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如就装作潇洒一点,穿衣服走人?
可是……刘之尘已经坐起来了,把姬笪吓一大跳,随即他将衣服递给刘之尘:“十七姐姐,你醒了。”
刘之尘木讷地接了过来,一句话也没说。姬笪翻下床往外面走去,她才喘出一口气。方才她内心慌乱不已,对于自己昨夜做了什么事,她也早就不记得。
她轻抚额头,无意间透过窗子看见了正在打水的姬笪。她望着姬笪那张白嫩嫩的小脸,心里不免犹疑:莫非昨日自己欺负了十六?这么想着,又马上摇摇头,三下两下便穿好了内袍,打算下榻洗漱。
“我已经给姐姐备好了水。”姬笪从外面提进来一桶水,又倒在木盆中:“姐姐就在这洗漱吧。”说罢,姬笪便朝着刘之尘天真的笑着。
“你还真细心。”刘之尘脸上出现两朵淡淡的红晕,心想,真是罪过啊。不过又转念一想:就算昨夜发生了什么,那又如何呢?十六在她心里难道真的与普通人一样吗?她不会与任何一个男人如此亲近,更不会同床共枕。
恰巧焘之寻她,见刘之尘只穿内袍在姬笪房中,心中一凛:“莫非昨夜他们在一起?”他正想报告豫州军队叛军处决的事情,经过姬笪的房间才能去刘之尘那里。不料直接就在姬笪门外看见他们亲昵的样子。焘之满眼通红地盯着姬笪,像是要用眼神剜出他一块肉一样。越看越生气,焘之气得攥紧拳头转头离开。
姬笪斜眼睨了一眼门口,那身影已不见。他转过身问刘之尘:“姐姐今日可还忙?”
刘之尘一边梳着头发一边回答:“今日倒没什么事。”
姬笪听到,甚是开心,脸上止不住的喜色:“那姐姐补上昨夜的约定吧!”
“嗯?”不等刘之尘说话,姬笪已取来胭脂水粉,拉着她到镜台坐下。
“今日十六想要姐姐陪我逛街。”姬笪熟练的打开胭脂盒,拍了一点在手上:“就让我为姐姐上妆可好?”
刘之尘像是受了惊吓一般连忙站起来,摇头摆手拒绝道:“不要。”她从未经过女红之事,更是没用过胭脂水粉。如今要要把这些涂在脸上,还不如杀了她。
姬笪像是已经知道刘之尘会拒绝,干脆将水粉往自己脸上抹去。“喂!十六!”刘之尘见姬笪脸上有一大块红色胭脂,特别像个跳梁小丑,便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姬笪也笑着,他又抹了一点伸过来:“姐姐,我一个男人都敢涂胭脂。你个女武士岂是要输给我?”
“我还没输过。”刘之尘才乖乖坐下,任由姬笪为自己上妆。一会儿,姬笪为刘之尘画了最后一点眉角。他再看刘之尘,十分满意:“好了。不愧是我画的妆,姐姐也真是好看极了。”
刘之尘脸有些微红,姬笪趁机将广袖冰丝裙拿出来:“这件衣裙也是为姐姐选的,名字是广袖冰丝裙。”
刘之尘抬眼一看,立马就移不开眼神。虽自己不穿衣裙,但也被这件修长绮丽衣裙所吸引。鲜有的湖蓝色衣裙,做工细致,精美绝伦,不像人间之物。
“唔……确实好看。”刘之尘转念就想到这十六也没那么多钱买下此衣。她怀疑地盯着姬笪:“十六,你哪来那么多钱?”
姬笪眼神闪躲着,迟疑片刻最后才跟她坦白:“我将我身上带的那个镯子卖了。”
刘之尘脸色一变:“那可是你身份的线索,当初救下你时只有那金镯,你如今却把它卖了。快还回去!姐姐不穿这衣裙也无妨。”
“姐姐。”姬笪抓住了她的手,“我不想找回过去。”
“为何?”刘之尘惊异地看着姬笪,她的手被紧紧握住,挣脱不开。“你不想知道你的亲人吗?万一他们很着急呢。”
姬笪认真道:“十六,只有十七姐姐了。”刘之尘反应过来,“你故意将那金镯卖掉?”
姬笪点点头,沉重地说着:“十六不想往事,只留在姐姐身边。虽然不知道以前是什么样的,但十六更喜欢待在姐姐身边。”说着,又将衣裙递过去:“姐姐穿了一定好看,我想看姐姐穿这件衣裳。”
刘之尘愣愣地接过,还是进了内屋。她一个人在屋内鼓弄半天,还是没穿好。
“姐姐,要我帮你吗?”姬笪站在外厅轻轻地笑着,声音传到刘之尘的耳朵里,她脸又红又粉,回着他的话:“好了。”
刘之尘掀开帘子出来,姬笪的眼睛都看愣了。她洁白的肌肤露出来,脸庞,颈间,手臂。肤如凝脂,眉眼温柔,挺立地鼻尖微微冒着汗,紧紧地抿着那玫红樱桃口。她将那乌发披在了玉背之上,长发飘飘,直垂柳腰。蓝色衣裙更是神来之笔,束腰衣裙将她的曲线完美展现。
果然适合她。姬笪望着穿着广袖冰丝裙的刘之尘,心跳不是加快,而是将要停止般的窒息。她脸颊微微透粉,实在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之貌。姬笪在脑海中已想不到任何形容词了,总之就是,太让他惊讶了。他痴迷地望着刘之尘,往上一瞧就对上了她水润光亮的双眸。他浑身一怵,心中一股暖流涌动。真正是佳人何处、梦魂具远。
“如何?”刘之尘转了一圈,除了有点紧身之外,衣裙倒也没她想象中的那么难穿。
姬笪呆着,迟钝地说着:“姐姐如此好…看。我们走吧!”他过去一把拉过刘之尘,她还在犹豫着:“我突然穿成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姬笪转过身来,温柔地摸了一下她的头发:“放心吧。除了十六,没人能认出姐姐。”
两人相视一笑,一起偷偷地溜出宫。
马上要进宫的唐瑶在街上挑发钗,一只一只地试。轩辕舸就无聊地站在她身后,就像她的贴身护卫。
“喂!”唐瑶喝道,吸引了轩辕舸的注意力后,她将一只水滴吊坠钗子插到发髻上问:“这个好看吗?”轩辕舸没理她,还在低头想自己的心事。
唐瑶踢了一下轩辕舸的腿:“你听到了本小姐说什么了?”轩辕舸吃痛跳起,才知道这唐清瑶蛮狠劲上来了力气比男人还大。
“什么!”轩辕舸不耐烦地看着唐瑶。这反应彻底把唐瑶惹毛了,她直接放下钗子就走。轩辕舸看着唐瑶侍女小昭,一脸茫然:“她又怎么了?”
小昭一脸慌张地对轩辕舸说:“总将你保重。”又连忙追上去:“小姐等等我!”
卖发钗的小贩在一边嘀咕:“试了半天一直都不买,这么喜欢这只钗子为何不买?”说着就要把唐瑶刚试过的那只水滴吊坠发钗收回来,就被轩辕舸先抢过来:“我要了。”
唐瑶一个人走在街上,心里实在不悦。今日便要进宫去住,叶蔺也不随着自己。逛个街也要被这憨子轩辕舸跟着,心里太不舒畅了。一不注意,唐瑶就撞到迎面而来的二人。
“哎呀!”明明是唐瑶撞到了那女子,自己却被撞到在地。从后面赶来的轩辕舸正想从后面扶起她,就见到前面过来的叶蔺牵起了唐清瑶。
叶蔺关切地问唐瑶:“小瑶,你可被伤到哪里?”随即四下检查着唐瑶的身体,确定并无受伤才放心。
唐瑶见是叶蔺,也开心了些。
“你怎么舍得出客栈?”唐瑶问着。
叶蔺挠挠头,羞愧道:“见你出去这么久都没回来。早知道,我就与你一同来了。”
在他们身后的轩辕舸已经站到对面两人面前,厉声指责:“你们走路不带眼睛?”
唐瑶在后面连忙道:“是我先撞到了他们,实在抱歉。”
对面那两人,看着是一对儿,男才女貌。那少年护在蓝衣女子身前,一脸严肃。见状,唐瑶内心翻了无数白眼:你的女人太强壮,我都撞都撞不倒,不用这么保护吧。
蓝衣女子倒是很好说话,“小事而已。”她朝着轩辕舸看过去,立马惊道:“轩辕哥哥?”
轩辕舸奇怪地看着眼前身着蓝衣裙的女子,努力回想着,但显然搜索不到有关此女的信息:“你是……?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