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宋世航没有提及“他”的名字,可从电台主播的嘴里听到“他”的消息和通过身边熟悉的人说起是完全不同的,她没有办法再躲,不得不直面这个事实,尽管这本是她千里万里奔赴回来的理由。
见她不说话,宋世航的声音压低,带了小心翼翼的哄:“胖七,你回来吧,该走的人是他不是你,分个手而已,又不会死,你用得着没出息地出去流浪了一年吗?风餐露宿无亲无故的,你一个姑娘……六年前我就说过,他算什么东西,他根本配不上你……”
脑袋嗡嗡作响,听不清宋世航说了什么,只记得六年了,谭璇喜欢陆翊六年了,从十八岁开始。
可陆翊现在要娶她的堂姐谭菲,不仅如此,这段婚姻还得到了所有家人的祝福,他和谭菲都是好手段。好像她和陆翊的这六年,只是她一厢情愿的笑话。
以谭小七火爆的性格,怎么可能心如止水无动于衷?
不可能的。
在外流浪了一年也不可能,再流浪十年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可能!
她抿紧了唇,打断宋世航的絮叨:“他的婚礼我会去的,我不会再躲。”
“真的?!”宋世航在那边雀跃地抬高了声音,“你要去大闹婚礼现场吗?胖七,你缺男伴吗?我随时都有空!你想怎么样我都陪你啊!”
谭璇没有接他的话,只是问道:“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领证吗?是先办婚礼还是先领证?”
宋世航噎了下:“这个我还真不清楚,没研究过,你知道我其实对陆人渣一点兴趣也没有啊!这样吧,胖七,我去追踪一下再给你消息?”
“好。”谭璇也没客套,作为一起长大的发小,她从不和宋世航客气,坦然接受他的献计献策。
电话挂断,没了宋世航的聒噪,整个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谭璇握着手机久久无法回过神……
也是盛夏夜,她曾伏在陆翊的背上,看着缀满繁星的天幕,搂着他的脖子畅想:“陆翊,我马上就毕业了,明年七夕领证吧?我觉得七夕特别美,比什么214啊520啊双十一什么的都浪漫多了。”
陆翊双手背在身后托起她,一步一步沉稳地迈着,温柔地回应:“好,年年说了算,那就明年七夕领证吧。”
“陆岁岁,你太好了!”她搂他更紧了,头绕过他的脖子,亲在他的脸上,美滋滋道:“我觉得我真是个天才,虽然陆岁岁很完美,可是我谭年年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骗回家,做我的压寨夫人,这种感觉比中了彩票头奖还要棒!”
陆翊笑,回头看他,眼里盛满了星光和她:“我哪有那么好?”
结果没几个月他就提了分手,分得彻底而干净,说毕业了才认真考虑前程,还是觉得他们不合适,没必要继续把人生耗费在彼此的身上。毕业就分手的魔咒,他们也逃不过。
之后的事情更是陡转直下,她谭璇连一丝喘息的机会也没有,就被爱情、事业通通踢出了局,狼狈地逃离了锦城。
其实不需要宋世航去确认,她自己就可以。
忍着眼底的泪,谭璇拨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电话响了三声,那边接通了。
可是电话里没有人说话,也没有挂断,那个人在等她先开口,他一定知道是她。
谭璇的视线顿时模糊不清,她忍住哽咽,尽量平淡地开口道:“学长要结婚了,怎么不给我发个喜帖?我人在外地,还是听同学说起才知道。前女友也是朋友,大家没必要闹得这么僵吧?”
她说话的语气轻快极了,仿佛早就释怀,还带着兴师问罪的态度责怪他的不念旧情。
电话那边的男人终于出声:“年年,喜帖你要的话我明天让你六姐准备一份,爷爷说一家人没必要浪费喜帖,婶婶知道的……”
听着那个人一如既往温文尔雅的声音,叫着他和她之间独有的昵称,称呼她的爷爷为爷爷,称呼她的妈妈为婶婶,说他和她是一家人……
谭璇的笑脸却一点一点垮下去,整个人开始发抖,她好一会儿没说话,眼泪铺了满脸。
她爱的人,要娶她的堂姐了,他那么轻松自然地说着与她无关的那场婚礼,他和她是一家人,可他不是她的,不是谭璇的!
“陆翊……”她叫他,没了那轻松自如的强颜欢笑,她再次把自尊打碎,把道德打碎,把自己狠狠地摔在他面前,隔着电话求他:“……别和她结婚,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可以改,你不喜欢的我都改,别和我分手,别不要我……”
陆翊是谭璇的梦想,他是她情窦初开的年纪唯一想嫁的人,与失去他的恐惧相比,自尊和道德似乎都已经不重要,她甚至口不择言到恶毒的地步:“她有什么好的?她没有我漂亮,没有我聪明,她甚至不能走路,陆翊,她是个残疾人啊!她有什么好的!”
“够了!”那边的陆翊低喝一声,打断了她,“她是你姐姐,也将是我的妻子,注意一下你的用词。”
从恩爱到疏离再到口出恶言,分手怎么可能云淡风轻?从来没有对她大声说过话的陆翊,为了他的新婚妻子,严厉而愤怒地对她低吼。
“……我知道了。”许久之后,谭璇笑了一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声音里的绝望和哀求都消失不见,反而带了点痞里痞气的猖狂,“没错,我从小就浑,自从认识了你,一直藏着真面目,没想到六姐夫这么快看透我了。那好,恭喜你了,咱们婚礼见!”
她冷笑着,不等陆翊再说一个字,挂断了电话。
“扣扣——”
狠话放完,心空空如也的谭璇来不及想任何对策,门口传来敲门声,叩了三下,停了。
谭璇想起她刚才一边接电话一边走进来,门没有锁,这会儿不知是不是老板娘来了,她又抹了抹脸,起身打算去开门。
还没走到门边,木门便被一只脚“嘭”的一下狠狠踹开,那个只穿底裤的男人被大力推搡了进来,一下子撞上了猝不及防的谭璇,将她压倒在墙上。
谭璇的脸被迫贴上了男人的颈动脉,一个痞里痞气的声音从男人身后响起:“我们老大要绑的人你也敢救?老板娘说你挺能耐啊?护士是吧,兄弟们,进来玩玩儿吧!”
话音刚落,穿过虚弱的男人宽阔的肩膀,一个目测和谭璇差不多高的板寸头走了进来,眯着眼扫了一圈房间。
来人穿一件花衬衫,扣子敞开着,露出里面的白色背心,只是一副普通人打扮。然而他嘴里斜斜叼着一根烟,烟圈后面是他的脸——从左边眼角到耳侧横着一道十多厘米长的刀疤,蜈蚣似的爬在脸上。
“呵呵,还抱在一起了?你小子被关了那么久,一出来还交上桃花运了?”
随着那人说话,脸上的刀疤抖动,一双眼睛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谭璇和正与她贴在一起的男人。
“兄弟们,进来吧!等我请你们呢是吧?!”刀疤男转头朝门外睨了一眼。
听了刀疤男的号令,五六个穿着一式一样花衬衫的男人涌了进来,将并不宽阔的门堵得严严实实的。但与刀疤男脸上的凶神恶煞不同,这五六个男人肌肉健壮,一看就是打手,他们斜斜站着,手里都握着一截棍子,有节奏地拍着另一只手,一齐朝谭璇他们俩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