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昭来到黄师傅的房间,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不由屏住了呼吸。
地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呈现出一片暗沉发乌的深红色,窗纸上一抹细长的血迹飞溅而过,又淋漓着向下拖着长长的尾巴,一直落到窗棂上才肯罢休。
她拎起裙角,走到黄师傅跟前蹲下来,仔细检查他身上的几处伤口。
就像平妈妈说的那样,黄师傅的脖颈,小腹,大腿,手腕上都有长短不一的伤痕,致命一刀则是在心口上。
纪舒白站在她身后,“有什么发现?”
顾宁昭头也不抬地沉声道,“凶手应该是个有着丰富杀人经验的高手,割破了黄师傅身上几处动脉,然后插入心口,一刀毙命。”
纪舒白却不能理解,“既然心脏那一刀才是致命伤,为什么又要额外添几刀,不是多此一举吗?”
顾宁昭看着黄师傅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近乎青白色的皮肤,闭上眼睛,仿佛能想象出杀手残忍杀戮的模样。
“不是多此一举。”她轻声道,“凶手喜欢鲜血喷溅出来的感觉,这是杀戮的享受,黄师傅在他眼里,就像是一头毫无反抗之力的待宰羔羊,他可以尽情玩弄,看着他流干每一滴血,想要挣扎,想要呼救,却毫无办法的无助模样,然后再一刀了结他的性命。”
平妈妈和青露站在门口,被顾宁昭的形容吓得毛骨悚然,忍不住抱住肩膀。
顾宁昭回头,朝几人笑了笑,“说得简单点,你们见过猫是怎么抓老鼠的吗?”
青露好像明白了,举手道,“我小时候见过,猫不会马上把老鼠弄死,而是先咬着老鼠玩,放出去又捉回来,直到玩腻了,才一口咬死,然后慢慢吃掉的。”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顾宁昭环顾四周,房间里整体还算干净整洁,除了那些到处喷洒的血迹以外,并没有太多凌乱的地方,甚至连桌椅都好好地放在原位……嗯?
顾宁昭走到桌前,看着桌上摆的几碟小菜,还有一个酒壶,拿起来晃了晃,酒还是满的。
小菜在房间里放了一夜,已经能闻到淡淡的酸味儿。
她自言自语,“黄师傅昨晚在房里招待客人了?客人没来?”
“或者说,客人来了,但来的是个恶客,直接杀了他。”
纪舒白顺着她的思路飞快补充了一句。
顾宁昭又回过头,看到丢在床上的那个木匣子,里面放着几块零散的碎银子,加起来都不超过十两。
“黄师傅在府里做了这么多年,应该不止这点积蓄吧?”她向平妈妈打听,“他平时有什么不良嗜好吗?比如赌钱或者喝花酒什么的?”
平妈妈摇头,“他这个人平时虽然看起来油嘴滑舌的,但为人还算老实,从不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他在乡下还有个老娘,说是要攒够了钱,就把老娘接到帝京来呢。”
她在心里估算了一下黄师傅的经济状况,肯定地道,“他绝对不止这点银子,一定是被凶手给拿走了。”
顾宁昭轻笑一声,“看来这是凶手在故意混淆视听,想让我们以为他是谋财害命。可是拥有这么高超杀人技巧的家伙,又怎么会看得上黄师傅这点积蓄?”
说得不客气一点,他还不如直接去打劫纪王府的库房来得快呢。
她又问平妈妈,“黄师傅平时和谁关系比较好?有没有人对他房间里的布局比较熟悉的,过来看看,除了金银还有没有少了其他东西。”
房间里暂时没有什么线索了,纪舒白便让人将黄师傅的尸体抬出来,让管家准备丧葬事宜,通知他的家人来认领等等。
顾宁昭则带着青露回去等消息。
青露一路心神不宁地走着,等进了一心堂的院门,一下子拦住顾宁昭,“王妃等等在进门,我让厨房烧热水,您先洗个澡,去去晦气。”
顾宁昭倒是不在乎这些,可是看青露一脸坚持的模样,便随她安排了。洗完澡,换了干净衣裳,还用柚子叶煮水泼了一地,弄得跟跳大神似的。
“行了行了,我这里没事了,看把你吓的,你也赶紧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让绮罗过来伺候就行了。”
青露不像她,还是第一次离凶杀现场这么近,强撑着安排到现在,其实早就吓得不轻了。
顾宁昭半睡半醒地躺在卧榻上等消息,直到纪舒白回来,对她道,“几个平日和黄师傅交好的护卫都去看过了,没发现少了什么东西。而且据他们交待,黄师傅最近也没有和人结仇,顶多是因为陈嫂子抢了他的差事,酒后不满,抱怨了几句。”
纪舒白在卧榻边上坐下来,顺手替她捏了捏胳膊。
顾宁昭睁开半只眼睛笑了下,“这么说跟他有仇的就是陈嫂子了?别闹了,黄师傅的身材都快赶上两个陈嫂子了,总不能说是陈嫂子把他杀了吧?”
她摇摇头,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简直荒谬极了。
“可事实就是,一个来去无踪的杀手潜入了王府,还在无人发现的情况下成功杀了一个厨子。”纪舒白神情凝重,“我已经让人去筛查王府里所有的人手了,凡是可疑的,必得调查清楚才行。”
顾宁昭这才来了几分精神,问他,“我记得之前纪舒墨就曾经在麒麟卫里埋过钉子,这回会不会又是他?”
说起来,纪舒墨带着苗蓉蓉回到帝京后,整个人就好像消失了一样,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想也知道,他肯定又在暗地里谋划着什么。
听到这个名字,纪舒白眉头微皱了一下,有这么一个身世复杂的弟弟,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个麻烦。
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阿墨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黄师傅又没得罪他。”
顾宁昭切了一声,撇撇嘴巴,“好好好,你弟弟最乖最听话了,怎么会杀人呢?”
纪舒白哭笑不得地捏捏她的脸,“不是吧,你连他的醋也要吃?”
两人互相贫了几句,房间里的气氛终于轻松了几分。
纪舒白这才问她,“黄师傅已经死了,那你还要让陈嫂子回来做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