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中映出顾芷萝曾经伤痕狰狞的半张脸。
如今那些如枯藤虬结一样的疤痕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光滑平整，泛着暗红色的血痂。
尽管看起来依旧十分骇人，可比起之前的样子来，已经好上太多了。
顾芷萝握着镜子的手微微发抖，忍不住抬手想要抚上去，却被顾宁昭拦住。
“现在还不能碰，否则就前功尽弃了。”顾宁昭对眼下这个效果还是很满意的，顾芷萝的恢复情况比她想象的要更好一点。
“接下来还要每天上药换药，等到血痂完全脱落，下面就是新长出来的皮肤了。但是多少会有些坑洼，不可能做到跟原来一模一样，你要做好准备。”
顾芷萝连连点头，激动得眼里涌出了泪花，又想起不能让伤口沾水，又硬生生忍了回去，唇边浮起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二妹妹，这次真的谢谢你……”
顾宁昭赶紧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你可千万别这样，我还怪不习惯的。”
顾芷萝又哭又笑地白了她一眼，“怎么，非要跟我斗嘴吵架就舒坦了？”
“那倒也不必。”顾宁昭摸了摸鼻子，清清嗓子，“你以后少惹是生非就行了，省得你娘总是哭哭啼啼来找我帮忙。都这么大的人了，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吗？”
顾芷萝听了她这几句话，明为抱怨，实则是藏在下面的关心，不由咬住了嘴唇，半晌后低下头轻声道，“顾宁昭，从前是我鬼迷心窍，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错事，我给你道歉。想来我现在遭受的一切，大概都是报应吧。”
如果不是她心比天高，又自恃精明算计，也不会落入三皇子府这一滩烂泥坑里了。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也只能在这泥污里努力挣扎，不被其他人踩下去。
“……我再给你开新的方子，七天后再来复查。”顾宁昭没接她的话，生硬地转换了话题，飞快写下药方，然后背起药箱匆匆忙忙走了，活似后面有狗追她一样。
出了院子，顾宁昭才搓了搓手臂，顾芷萝冷不丁这样对她敞开心扉，她还有点不适应呢。
等她回到纪王府，还没来得及给陈嫂子放假，她就端着一个小巧的白瓷炖盅进来了。
“王妃回来的正是时候，燕窝刚炖好，我试了温度才端过来的，您快喝了吧。”
顾宁昭毫不怀疑，在把她养成小胖猪这件事上，陈嫂子和纪舒白绝对是站在同一阵线上的。
她认命地叹了口气，打开盖子，用汤勺搅了两下，突然发现有块燕窝上沾了几粒白色粉末，颗粒很小，如果不是她刚好低头扫过去，都未必会发现。
“这是什么？”她下意识地开口，同时将这一勺燕窝舀到了桌上的空茶杯里，示意陈嫂子过来看。
陈嫂子连忙凑上前查看，面带尴尬，“这个，好像是我之前手上沾的面粉，不小心掉到里面了……王妃恕罪，我这就去给您重新炖一碗。”
顾宁昭顺势放下炖盅，“不用麻烦了，这些日子天天吃燕窝，都快把我吃反胃了，从今天起就先停了吧。”
陈嫂子还有些犹豫，“可这是王爷吩咐的，说是对您的身子有益处……”
“等他回来，我自己跟他说，不会怪你的。”
顾宁昭曾经被情丝绕的蛊毒折磨了两年，身体底子大不如前，需要长期调理，纪舒白大概也是这个想法，所以每天让陈嫂子变着花样给她做补品。
不过顾宁昭每天都有给自己把脉，对自己的身体还是很了解的，反而觉得纪舒白有些紧张过度，小题大做了。
一口不能吃成个胖子，可是她已经连续吃了半个月了，不能再这样放纵下去了……
本来燕窝里发现面粉也不是什么大事，顾宁昭只是顺势想找个理由，让自己最近少吃点而已。
可是陈嫂子却十分惶恐，扑通一声跪下来，“王妃是对我的手艺不满意了吗，我下次一定会更加小心的。求您看在我是第一次犯错的份上，别把我赶出府去……”
顾宁昭被她吓了一跳，“我什么时候说要赶你走了？”无奈地笑了笑，又朝陈嫂子指指自己的脸，“你的手艺太好了，我最近胖了不少，不能再这样吃下去啦。”
她目光一扫青露和绮罗，顺手一指，“不信你问她们俩，府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尝你的手艺呢。”
所以陈嫂子还是先去“祸害”别人吧，让她先节食几天再说。
陈嫂子半信半疑，还有些不死心，“我可以再做的清淡一点的。”
“不不不，你就是做清水煮白菜，我都能比平时多吃两碗饭。”顾宁昭也是被自己的食欲打败了，无奈捂脸，“府里有个手艺太好的厨娘，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不管陈嫂子如何恳求，顾宁昭这次都坚持不动摇，让她跟另一个厨子换了差事。
陈嫂子来之前，王府里的大师傅一直是个姓黄的中年男人。能在纪王府里扎下根来，黄师傅的手艺自然也是不差的，可惜陈嫂子不知怎么就合了顾宁昭的胃口，让他一下子就失宠了，只能每天给丫鬟护卫们做做饭，心里十分憋屈。
没想到陈嫂子才风光了十多天，青露就来通知，让他重新负责一心堂的饭菜。
黄师傅顿时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特意去厨房晃悠了一圈，见陈嫂子在收拾自己常用的东西，忍不住冷嘲热讽，“我还以为你能得意多久呢，看来王妃只是图一时新鲜罢了，最后还不是得换我回来？”
陈嫂子只低着头收拾东西，也不接他的话。
黄师傅自讨了个没趣，在厨房里晃悠来晃悠去，突然发现灶台边的架子上，最里面摆了个不起眼的小瓷瓶，下意识地拿起来，“这是什么东西？”
陈嫂子瞬间变了脸色，抬手就要去抢，“还给我！”
黄师傅虽然是个胖子，可却是个身手灵活的胖子，一下子就后退了好几步，把瓶子举得高高的，“看你这么紧张，不会是什么独门秘方吧？”
他早就在琢磨为什么陈嫂子做的菜能得王妃的喜欢了，如今见她一脸焦急要来抢夺的模样，自忖猜到了真相，得意洋洋地把瓶盖拔开，凑近一闻。
瓶子里传来一股奇异的芳香，黄师傅却瞬间变了脸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