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范琴芳对这份礼物还是上了心的，帕子用了她能买得起的最好的布料，上面的绣样也是活灵活现，十分精美。
可是再精美的布料，拿进国公府还是有些不够看了。
顾蔓珍神色如常地接过手帕，“好，我一定帮你转交给二姐姐。”
范琴芳一直打量着她的神色，见她对这几块帕子毫无触动，心下微沉。
眼看着转交完贺礼，顾蔓珍也没有留她的意思，范琴芳咬了下嘴唇，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丫鬟，突然凑近低声道，“四小姐，我哥哥想要见你一面，就在东大街的天晟茶楼……”
顾蔓珍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回绝，可范琴芳已经将地点和时间都说了出来，“……他今天下值以后就会过去等你，你一定要去啊。”
范琴芳今天来，不光是抱着能给顾宁昭道贺的希望，还是替范文清来传话的。
木二娘的事，如果不能给顾蔓珍一个足够让她谅解的解释，只怕这门婚事都要悬了。
这时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有些话必须得范文清出面，亲自跟顾蔓珍解释清楚才行。
范琴芳传完话就离开了，顾蔓珍手里攥着那几条帕子往回走，脑子里却乱糟糟的。
她该不该去见发范文清呢？
回到临仙阁，顾宁昭一眼就看出她的失魂落魄，走过去低声问，“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顾蔓珍连忙打起精神掩饰过去，又将范琴芳绣的手帕递过去，“这是范小姐托我转交的贺礼。”
顾宁昭一听顾蔓珍是出去见范琴芳了，顿时没了兴致，只是不想拂她面子，便接了过来，又顺手交给青露，“写进礼册，到时候别忘了还礼。”
别看她今天收礼收到手软，这些都是人情往来，将来是要还回去的。
一来一回间，这份关系才算结交下来。
青露面不改色地接过手帕，这时左心棠正好走过来，一把抢过一条帕子，举在半空挥了两下，想也不想的道，“绣工倒是不错，可惜用料太差，拿来擦手都嫌硌的慌，这是谁送的啊？”
顾蔓珍听到这话，脸上不由一红。
顾宁昭看出她的窘迫，连忙将帕子抢回来，不客气地数落左心棠，“就你挑三拣四的，这是人家送我的礼物，是心意好不好？我看等你成亲的时候，我非送你两块砖头不可。”
“你送的砖头我也喜欢，正好拿来打人啊。”
左心棠也不生气，拉着顾宁昭的胳膊插科打诨的，这一茬总算被揭了过去。
顾蔓珍感激地看了顾宁昭一眼，又小声朝在场的公主小姐们告辞，“院子里还有些杂事没处理完，我就先告退了。”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见范文清一面。
顾蔓珍换了身低调不起眼的衣裙，又戴了帷帽，坐马车去了天晟茶楼。
这是帝京数一数二的茶楼，环境清幽，价格也昂贵，掌柜见到女客也十分客气，“请问小姐是找人还是喝茶？”
顾蔓珍挡在帷帽下的面孔流露出几分紧张，握紧拳头，小声道，“我找范公子。”
“范公子在楼上，您随我来。”掌柜或许事先得了嘱咐，立马热情地迎接顾蔓珍上楼，将她带到了范文清所在的房间里。
顾蔓珍进了门，摘下帷帽，正对上坐在桌边喝茶的范文清。
她的脸又不自觉地红了起来，连忙掩饰地低头轻轻福身，“范公子。”
“四小姐不必客气，快请坐。”
范文清主动起身相迎，顾蔓珍在他对面坐下，鼓起勇气问，“不知范公子叫我出来，所为何事？”
范文清脸上闪过一抹迟疑和为难，低声道，“自然是为了家母和舍妹冒犯顾二小姐一事，在下想当面给四小姐道个歉。”
范文清站在顾蔓珍面前，突然朝她弯腰行了一礼。
顾蔓珍连忙站起来躲闪，又连连摆手，“这不是你的错，何来道歉一说？”
范文清抬头，目光清澈诚恳，“是我管家无方，才会让那贼人钻了空子，蒙蔽了家母和舍妹，险些害了顾二小姐，酿成大祸。”
顾蔓珍抿了抿唇，的确，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要怪她们母女俩，她不能干涉改变顾宁昭的想法，就连她自己，也不能说是毫无怨言的。
她忍不住问道，“木二娘在你家窝藏了好几天，范公子就毫无察觉吗？”
范文清苦笑一声，“西厢房平日里就是家母用来存放杂物的空房间，我每天要去翰林院当值，早出晚归的，根本没有意识到家里多了个人。”
他低下头去，俊秀的侧面在夕阳的笼罩下蒙上一层淡淡的阴影，语气也带了几分黯然，“我娘一个人把我和琴芳拉扯大，她这些年过得很不容易，如今我终于算是出人头地了，可却还是不能让她过上享清福的日子，都是我不好……”
“范公子千万别这么想，你已经很努力了，将来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顾蔓珍忍不住温言劝慰，范文清却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四小姐……那你，还愿意跟在下一起看到这一天吗？”
“我……”顾蔓珍没想到他会问得如此直白，白净的面皮刷一下就红透了，无意识地咬着嘴唇，心里成了一团乱麻，根本说不出话来。
范文清迟迟等不到她的答复，眼神里那一点光亮渐渐黯淡下去，露出一个有些凄楚的笑容，“都是我不好，是我痴心妄想了……”
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顾蔓珍却一下子生出一股莫名的勇气和力量，大着胆子直视着他，“婚事已定，哪有随便作罢的道理……只要，只要范夫人和琴芳妹妹以后别再犯同样的错就行了。”
范文清的眼神又亮了起来，像是燃起两簇小火苗，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遍，“你，你真的还愿意嫁给我吗？”
顾蔓珍红着脸点点头，之前的那些犹豫和担忧，在看到范文清以后，就全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只要别让我二姐姐受伤就行，我欠她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顾蔓珍喃喃自语，像是说给范文清听，也像是说给自己。
范文清喜不自胜，想也不想的道，“顾二小姐很快就是板上钉钉的纪王妃了，谁还能有本事伤到她呢？”
他突然大着胆子握住顾蔓珍的手，“四小姐，我发誓，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指尖传来男人滚烫的温度，像是过了电一样，让顾蔓珍整个人都快要无法呼吸，心里被一阵阵海浪般的悸动冲刷着，满满的都是即将到来的幸福。
“好，我相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