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男人说出这话的瞬间，楼宁感觉到大脑一阵刺痛。
她很确定这不是受到精神攻击。
不过却比那还更让人难受。
“是。”她决定先不做多余的事，顺从地钻入车里，书包放着腿上，乖乖地让男人开车带她离开。
车上内飘着熏香，是一股浓烈而冷漠的雪松、混和花脂的气息，令嗅觉敏锐的楼宁一阵头晕刺鼻。
她低垂着脑袋，眼角飞快地打量身侧的男人。
谢奉，谢家家主之子，长子嫡孙，是这具身体的养兄。身份高贵，对盆景的天赋十足，曾以一盆‘百花朝拜’得到国际大奖，一夕成名。
对方的性格看上去并不好相处，隐隐对谢明珠散发出排斥的意思。
她决定先检索全部的记忆。
谢家祖上发迹，早年是皇家御用园林师，后来转做盆景。一代代积累下来，在首都外环如今拥有两座山，顾人精心照料，提供谢氏一族无数的盆景素材。
因为天赋好，材料佳，加上谢家底蕴丰厚，专打高端市场，让他们直接横扫超过四成的市占率。
谢父这一支为嫡，光家族内部就能占据六成资源。本来只有少族长谢奉跟父亲分，顶天用个四成，多少能匀出来给其他人。
不过等到谢明珠也展露天赋之后，大家可用的份额急遽下降，更何况她又不是谢家人，这就令不少人意难平。觉得谢家有好东西不给自己人，偏偏让个小姑娘浪费，那不是打自家人脸吗？
加上谢明珠从小身体不好，都一直养在家里，家族聚会也很少露面。偶尔能从长老那儿看到一两盆她的作品，或在一些小聚会上听到她的消息，然后便是谢奉倾斜更多资源，亲手教导。
于是等到她出来上学，都已经高中。跟大家完全脱节不说，迎来的是谢旁支的强烈打击。
校园霸//凌来到高中生已经不是单纯的言语辱骂，偷东西、关小房间、上下课围堵、烧作业本这些都是基本的。演变到后来，甚至雇佣太-妹打断她的手脚，还有校外的势力被引入，跟刚刚一样企图把她拉走做什么......
“你最近状态很糟。”开车的男人似乎注意到楼宁状态不对，又想到刚刚她手里拿着球棍，脸上擦着血，眼神沉郁的模样，忍不住分出一只手捏住她的手说，“谢明珠，你再这样下去，我不但会收回给你的资源，还会放弃你！”
谢奉穿着黑色衬衣，袖子齐整的折两折落在结实的小臂上，手腕挂着木制的机械表，一双修长的手生得漂亮。
这是一双让谢氏族人望其项背的手，谢奉擅长花类盆景，风格侬丽繁复，结合山水峦迭，同他本人一样，营造出一种逼人的华贵感。
尤其是他出手的盆景，严密计算过花期，层层开败不衰，横看侧瞥，都各有其美，相当受到追捧。
如今这手掐在谢明珠的手腕上，更衬的那白皙荏弱的手腕纤细脆弱无比。彷佛谢奉稍微用力一点，就可能把它折断。
“我被人堵着，说要给保护费，要不然打断我的手，脱光去给龙哥陪-睡。”楼宁可不是闷葫芦谢明珠，她不自卑，更能够看清楚自己的情势。
借势并不可耻。
只要找对方法。
以谢奉的骄傲，是绝不允许他人染指自己的所有物。
“对不起，之前我本来以为自己能处理，不过实际上我能力不够，让课业下滑，盆景的制作出问题，都是我个人的疏失。”楼宁忽然抬头，趁着红灯，与谢奉看了个正眼，“如果哥哥因为这样对我失望，我会自行承担这个后果，不会抱怨，并且想办法自己处理。”
想想，对谢奉这种高标准的人来说，谢明珠过去纪录不良，恐怕没啥可信度。
于是又像下军令状一样，认真地说，
“接下来族内大比，我会尽可能去争取第一名，不让你丢脸。”
“你可终于精神了。”谢奉嗤笑一声，不说满意还是不满意，收手重新发动车子，讽刺地说，“那些跳梁小丑有什么好在意？大不了让你换一间学校，重要的还是做出好盆景。”
又说，
“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跟定位，你首先是谢家嫡枝的女儿。其他人怎么想都不重要，做好你该做的，等实力上来，他们根本不敢朝你动刀。”
楼宁听到谢奉的话，感受到心脏一阵阵强烈的收缩，低头看着自己瘦弱的手。
她在之前巷弄战就知道，小姑娘的身体虚弱，心脏不好，四肢无力，像是营养不良，连星际F级体质的人都不如。
跑不动、跳不高、情绪又抑郁。加上在谢家这地方，大家都只顾着自己，也鲜少有人去问问她在想什么。
碰上问题的时候只会说谢明珠没抓住重点，状态下滑归咎于她不努力──
但从刚刚光脑传输的记忆来看，谢明珠之所以能够引起那些人的觊觎跟担忧，正是因为她被谢奉一手扶持出来的成绩，已经威胁到旁支的资源。
“他们说我之前做出来的盆景都是哥哥的帮忙，得到资源是因为嫡枝不想再把东西分给旁枝......”楼宁低垂下眉眼，装作自己害怕的模样，用谢明珠本音出演，虚弱地说。
“哥哥，可是那明明是我自己做的，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
既然大家都喜欢强压想法在谢明珠身上，让小姑娘的心被活生生击垮。
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好了！
谢氏一族这么多年积攒的钱、权、名、人脉，由嫡枝把握六成资源。谢父跟谢奉加上谢母用剩的话，还会分点儿肉汤给其他人。
但谢明珠一旦起来，那六成估计才刚好够他们四个人挥霍，这才会令其他人恨不得早早把她击溃，甚至连打残逼自杀的行为都做得出来。
“你的能力是你自己的。”谢奉听到楼宁的话，皱起眉头，看上去相当不满，顿时毫不客气地说，“那些人酸柠檬，你也要跟着酸柠檬吗？”
“有心情想这些，不如去背谢氏家训、要不然就是去读书！”
“你这个样子，太难看了！蠢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