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山显然没想到熊津会说出这么不得体的话来,但反应很快,笑着打了个哈哈。
“既然老熊你是这么想的,那我收回之前的话。熊家和屠家要怎么继续下去,是你们的事,的确和我萧家无关,是我越界了,抱歉。”
如果萧远山生气,可能熊津心里还能更好受一点,但偏偏他一点火气都没有,只是满面笑容的道歉,这让他越发难堪了。
凤殊心里叹息一声。
这人看起来不太有胸襟,也不知道是怎么培养出来熊骄那样截然不同的性情。
“我刚才是想起了往事所以才气上头了,完全不是那种意思,老萧你也知道我的苦恼。对不起,你不要往心里去。”
除了屠家,熊家现在还真的得罪不起任何一个元帅世家。他们人是多,可真正能够顶上去的孩子却没有几个。
尽管这些年来一直都很用心地培养,可是孩子们的资质却越来越平庸。熊骄小时候原本是孩子当中最为不起眼的一个,那段时间刚好他们夫妇冷战,梅晓星带着孩子回梅家住了几年,回来后才发现熊骄的表现也还算可圈可点。
即使是为了孩子着想,他也要弯腰道歉才行。
萧远山看了他一眼,不由眉头微皱。
作为一个长辈,对小辈的言行记恨了两百年,心眼也真的太小了。
“我们都是多大岁数的人了?这点事情怎么会放在心上?行了,总归是我这个做老哥的不对,向你陪个罪,这事就过去了。我们加快看一看,要是没有问题,就立刻去李家。”
“每家都要去?”
“以防万一。”
萧远山这么一说,熊津也不由地担心起来。
“情况真的这么糟糕?”
“只是有可能。目前还不确定。”
“是老萧你也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罕见虫族?”
“嗯,第一次见。”
“你怎么发现的?”
“多亏了凤殊。”
萧远山并没有详细地说明过程,只是将一切都推到了梦梦身上去。
“这一位是,兽族的前辈?”
熊津大吃一惊。
凤殊无奈。
梦梦已经开始吐槽了。
“这个萧远山也是个多嘴的。直接说自己发现的不就行了吗?还非要将我拖下水。这样一来你就算想要隐藏自己凤家人的身份都没有可能了。”
“我本来就是萨达星凤家人啊,你怕什么?”
“你觉得他不就好奇?没听到他是怎么问的吗?兽族的前辈。在内域战场,兽族强者是很常见的,运气好的话,兽族大能也能够遇得到。但在外域,我能够感觉得到,兽族的数量是很多,生命力旺盛,总体而言都非常活跃,只是强者并不多。”
“你才到过外域几个星球,就已经开始断言这里没有多少兽族强者?人类强者也有很多,兽族强者肯定也有不少。”
“你要是放小绿出来,它用不了几天也能够估计外域的同类情况。你们人类有外物依靠,所以影响因素很多,综合评价也相对比较难。我们兽族和植物界靠的都是自身的天赋技能,很多东西不需要见面就基本可以确定个大概了。”
好吧,都说到天赋技能上边去了,她还真的不敢说它就是错的。
“你还是不要开口比较好。我们不宜和熊家人过于深交。”
“你管好自己那张嘴就好了。我和他有什么好聊的?巴不得快点走。”
“你要不要单独到处转一转?我可以找个机会放你下去。他对萧爷爷都有很强的戒心,多半也不会信任我。”
“不想让我们看就直接走好了。”
“不行。还是要一视同仁才好。熊家出了问题,就算不会影响到整个外域,也肯定会搅得联邦天翻地覆。虫族一旦在人类生活的中心区域有了落脚点,肯定不会放过大好机会全力进攻。到时候伤亡就不是我们可以预估的了。”
“行了,就你啰嗦。找个机会去上个大厕,我到处看看。二十分钟够了。”
居然让她蹲厕所二十分钟?
凤殊眼角抽抽,最终还是照办了,实在是受不了熊津那探照灯似的目光。在熊津开口之前,她便向萧远山说了一句自己腹痛需要去一下厕所,然后赶紧溜了。
“走吧,我们继续。”
“不用等凤殊?”
“她一个晚辈,如果知道我们等她,你觉得她心里会怎么想?搞不好出来之后就闹着要离开熊家了。别看老四是个厚脸皮,小九可是个害羞的家伙。”
萧远山和凤殊接触得多,一瞬间便明白她这是想要速战速决,偷偷地让梦梦去确定情况,只是借口找的实在是过于随意了一些。
“小九?她不是凤家老大?”
熊津却被带歪了。
“据说是她的小名。她的祖父母希望她能够活得长长久久,最好寿终正寝,所以总是叫她阿久,外人误以为她排行第九,结果最后她就有了小九这个小名。”
萧远山信口胡诌。
熊津自然是不信的。虽然没有多少人真正地见过凤殊本人,可是她的弟弟和儿子却是为联邦高层所熟悉的,一切情况都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熊家虽然对那个已经消失了的萨达星凤家不感兴趣,可是耐不住凤昀和凤圣哲名字越来越响亮啊,一个被低调至极的即墨收为徒弟,一个天赋过人,小小年纪便已经跟着自己的三叔君源在战场前线磨炼,很难不让人不去注意到凤殊的存在与消失。
尤其是,君临也一并消失了。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一同当年的萧崇舒那般,仿佛一缕烟那般消失得彻彻底底,到了最后都不得不假设人已经没了。
结果,君临和凤殊重新出现了不说,就连消失已久的萧崇舒,也一并回到了联邦,让所有人都又惊又喜。
惊的是,君临和萧崇舒的出现,意味着他们晚辈需要面对的竞争再次变得残酷了起来,但与此同时,他们的回归,也增强了联邦这一辈的战斗力与凝聚力,不至于让帝国同一年龄段的年轻人压得死死的。
“小九肯定会很高兴,有这么一个同样昵称的人作为朋友。”
熊津明摆着表示自己不相信。
“的确,两个小九都很高兴。他们当初可不清楚自己会因为这个小名而得到一个珍贵的朋友,这也算是长辈们的礼物了。”
萧远山说的自己都开始相信了。
“走吧,到处转转。难道你还真的想要等她拉屎出来才继续?”
“老萧,你什么时候说话也这么粗鲁了?”
熊津苦笑,不得不按照他说的话做。
“我一直说话都很粗鲁,你又不是不清楚。我们相差没几岁,架也是打过的,你小时候难道没有挨过我骂?”
“还好意思说。我小时候吃你们的苦头可多了去了。每一次都哭着回家抱怨,然后就会被老爷子再痛殴一顿,非要我回来找回场子。可是我从来就没有打赢过,白白挨了不知道多少顿揍,总是被你们俩揍完了,回家又再次被老爷子痛殴。”
想起小时候的悲惨经历,熊津就不由得骨头痛。
萧远山哈哈大笑,“不好意思。我和阿庭小时候的确是太混蛋了一些。”
“君庭比你好得多,他直来直去的,上手就是揍,说停也会立刻停。你这家伙蔫坏蔫坏的,专门从中挑衅,或者暗中使坏,常常揍了人还能够全身而退,就算我告状都没用。”
这也是为什么即使被君庭亲自揍得更多,但是熊津更加怵的人还是萧远山的缘故。
君庭揍人都是直接上手揍的,不会背地里阴人,有些时候因为罪证确凿,所以他带着非常凄惨的面容回家时,告状也偶尔能够起到一点作用,让熊家的其他叔叔哥哥们帮他出去,也去痛骂君庭一顿,或者群殴对方,让君庭也吃吃苦头。
萧远山就心眼儿多了去了,偏偏这人从小到大在人前都是一本正经的斯文模样,在长辈们的眼里一直都是乖巧的模范生。因此背地里就算阴人无数,从来也不会触犯到长辈们的警戒线,就算有人无数次告状,最后也依旧会被长辈们训斥得头皮发麻,甚至揍得半死不活。
让幼年时候的熊津特别烦恼的是,萧远山和君庭这两个心性南辕北辙的人居然看对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便好到了可以同穿条一裤子的地步,到哪儿都要和对方一起行动。久而久之,所有同龄的人都清楚,见到他们两个人最好绕道走,走不了也别主动碍他们的眼,否则吃不了兜着走的人绝对会是自己。
“老熊啊,这你就不清楚了。
我和阿庭是臭味相投。他这人看着直白鲁莽,其实蔫坏蔫坏的。要不是这样,我又怎么会和他成为难兄难弟?不管他做什么事情,最后我肯定都会分到一半的责任。自从和他走动的多了之后,我常常都要连他的错也一块揽上身,你说是我坏还是他坏?”
“你坏。别以为我会上你当。
阿庭他从小就一根筋,挨打的次数其实跟我们一样多,虽然我们单打独斗揍不了他,可是群殴他可是经受不少,回家也从来不会在长辈们面前告状,这么一算下来,我们其实算是扯平了。可是你就不同了,你让我们所有人都挨揍,独独你不会挨骂,更不会挨打。”
“所以说你们是被阿庭欺骗了。他那人啊,蔫坏的本性可是浑然天成的。”
可惜,不管萧远山怎么解释,熊津就是不相信君庭像他一样腹黑。
“老萧,你看出什么来了吗?哪里有异常没有?”
“有?”
“哪里?”
熊津立刻紧张起来,四下打量自己的地盘。
萧远山装模作样道,“哪里都有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出了你这么一个笨蛋。”
重温了旧日时光,萧远山决定再次努力一把。
“老萧,说正经事呢,你认真一点。我家可经不起折腾了,你又不是我不知道我没我老爷子厉害。”
熊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知道自己不聪明,为什么不能听听旁人的话,总是固执己见?”
“知道你聪明了,能不能不要在别人的地盘里自我炫耀?”
因为重温幼年时候的经历,熊津也变得心平气和了,这一次埋怨的话语来得非常自然。
“我这可不是炫耀,而是和你这个老友诚心诚意地谈一谈我的看法。你听不听都是你的事,最终要怎么决定也是你的事。”
“又要说屠隆的事?不行,我老婆看到她就不高兴,我看到她就烦。”
熊津又不是真的蠢,当然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我问一句话,你们两个喜不喜欢她,和熊骄喜不喜欢她,是不是两回事?”
萧远山的话让他哼了哼,“我知道是我儿子娶老婆,但是结婚是两个家族的事情,我们对谁来做我们的儿媳妇难道就没有一点决定权?养他这么大,连这点意见都不能提,我还要这样的儿子干什么?
难道将来崇舒要娶谁,你也放任不管?有意见难道不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换了是你,崇舒看上了像屠隆那样毫无家族根基脾气又暴烈的,你愿意?
我儿子就是耳根子特别软,心眼又老实,娶了屠隆,肯定一辈子都被她吃得死死的。他自己在她面前都没有任何话语权,我们作为父母的就更加没有立足之地了。将来她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整个熊家变成屠家,这等于是吞并了我们。换老萧你你愿意?我就不信你不会考虑到这一点。”
熊津的考虑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以熊骄对屠隆那百依百顺的脾气来看,十有八九以后都会由屠隆当家做主。
“站在你的立场上会这么想当然无可厚非,但是有一点你没有办法无视的是,这人是熊骄自己喜欢的。如果你不让他娶屠隆,很有可能这一生他不会结婚的。就算你拿孩子问题等来去逼迫他,他顶多妥协给提供精子,但你们想要的儿媳妇,他是绝对不会如你们所愿的。
我对晚辈们娶谁嫁谁当然不是完全没有条件,但如果崇舒将来看上的是屠隆那样的孩子,我一定会比他更加着急上火,一定会催着他将人娶回来。”
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一句话他肯定也听烂了,但是到了他们这个年纪,认真想一想,才知道这话真的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