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在日军炮火之下,唯一看起來还相对完整,沒有和村中其他土坯构筑的房子一样几乎被日军密集的炮火炸成一片平地的院落是九一八事变前原双城警察署长的私宅,九一八事变后又成为伪满一个双城籍大员的私宅。
当初修建的时候可谓是不惜工本。全部由青砖修建不说,一道石砌的又高又厚的院墙可以为现成的防御工事。而那位伪满大员在接手后,为了防止抗联找自己麻烦,又使用了大量钢筋混凝土额外加固了院墙。大院里面足足三进的房子也加固的异常坚固。
这个院落虽然已经被日军炮火同样炸的残缺不全,但是却是几乎已经被日军炮火夷为平地的孔家窝棚村最后依旧可以工事使用的房子。最关键的是这个院落位于整个村庄的最北面,扼制住整个村子的向北出口。
而且这个修建的异常富丽堂皇的大院,与周围村民的住宅之间修建有一道人工修成的近五十米的空旷地带。守住这个大院,就等于守住了孔家窝棚的北出口。
趁着日军炮火的空隙撤进这个实际上也被日军炮火基本损毁,只是由于修的比较坚固和原材料上原因,还依旧顽强的矗立在此时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孔家窝棚村的院落后。苟再全将手头上仅有的兵力,包括还能行动的轻伤员以班为建制部署在各个相互可以相通的房子内,准备采取逐屋争夺的战术,尽可能多的拖住日军。
同时将手头仅存的从日军尸体上收集到几十发六五子弹,全部集中到此时唯一一个建制还比较健全,此时因为七九子弹已经消耗干净,而已经由原有的波兰造七九步枪全部换装为一手一支三八大盖的班。
仅存的一挺在战斗中缴获的歪把子轻机枪和最后一百多发机枪子弹,也留给这个班作为机动打击力量。至于其余的人,包括苟再全自己在内,则全部上刺刀做好拼白刃战的准备。
部署完这一切后,苟再全拿起步话机送话器给马凤岐做了最后一次报告:“旅长,人已无,弹将绝。现在我们最后一个多排已经被日军合围在村北,我们已经好最后牺牲的准备。请旅首长相信,我们将会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绝不会投降。抗联万岁,中国人民万岁。”
做完最后一次报告,马凤岐平静的让通讯员倒上一小瓶一直随身携带的煤油将报话机和密语本烧掉后。又拿起自己心爱的,自入参谋教导队后就一直陪伴着他,此时已经打光了所有子弹的快慢机,先砸碎了担任参谋后总部配发的那块手表,狠狠的面对院子中一块用來做为风景的火山石砸了上去。
当这支陪伴了他军旅生涯被他亲手砸的粉碎后,苟再全拿起一支牺牲战士留下的波兰造七九步枪,上好刺刀后对身后的干部、战士道:“砸掉多余的武器,烧掉身上所有文件和带字的纸。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们从敌军手中夺取的,绝对不能在落入日军手中。”
伴随着苟再合的命令,带着一个加强连增援孔家窝棚,只不过半个小时的战斗后,此时只剩下一个半班的十三团一营二连指导员孙平化什么都沒有说,只是默默的用仅剩的一条胳膊,吃力掏出连队人员名单和火力配置表就着被日军炮弹炸起的残火全部烧掉。
同时让身边的通讯员,将自己身上最后一梭子子弹压进那支缴获伪满警察的二把匣子后。又将最后一枚手榴弹拧开了保险盖,插在腰间的皮带上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两个指挥员已经做出了表率,其余的战士也沒有犹豫,乒乒乓乓的将手中已经沒有了弹药的多余武器全部砸掉。除了将仅存的一百二十发子弹集中到两支冲锋枪之外,其余的冲锋枪全部被拆卸成零件丢的到处都是。冲锋枪手,也全部都换上了牺牲战友留下的步枪或是缴获的三八式步枪。
这边苟再全做好了最后的准备,那边马凤岐放下耳机久久无语。孔家窝棚一线不过一个加强连的守军顶住日军一个联队的攻击近三个小时,这已经是极限了。换了那一支军队,也不可能在如此敌众我寡、火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之下,面对日军这样一支虎狼之师打出这个战绩。
王德耀已经上报,他们尽管想尽一切办法支援孔家窝棚一线,但日军火力过于强大,数次增派的援军,都因为兵力、火力相差过于悬殊而无法靠近孔家窝棚一线。
十三团几次救援未能成功不说,自身伤亡也不轻。除了在日军对孔家窝棚完成最后合围前冲进去的一个半排之外,其余的增援兵力付出惨重代价却再也未能冲进去。其中原驻辛家窝棚的一个连,虽经反复冲杀,但始终也未能打开日军的封锁线,自身反倒是伤亡余烬。在撤下來的时候,只剩下三名轻伤员。
实际上到现在孔家窝棚的这些人已经成为了日军包围中的孤军。看着地图,马凤岐却是百思不得其解。日军既然已经几乎占领了整个村子,实际上已经取得孔家窝棚的控制权,为何不绕继续向北攻击,反倒是跟苟再全手头上仅剩下的那点残兵较上劲了。
困守在孔家窝棚的这二三十实际上已是弹尽粮绝的守军,已经不会给他们带來任何的威胁了。为什么他们还在那里死打硬拼,摆出一副不彻底占领孔家窝棚誓不罢休的样子?难道这个铃木贞一不知道什么叫做兵贵神速吗?还是他们在有意识的拖延或是用孔家窝棚一线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想到这里,马凤岐给纵队发报,希望纵队能够协助查找一直未能露面的第七十联队的踪迹。只是让马凤岐沒有想到的是,纵队直接答复他不用在担心七十联队的威胁。现在对于他來说,要面对的是即将出现在战场上的第九师团。
日军第九师团已经过了新京,其先头联队乘坐的军列即将抵达双城南部。日军后续军列,与先头联队相隔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也就是说这个新出现在战场上的第九师团,最迟再有一个小时便即将抵达战场。
纵队命令**二旅在面对日军第九以及二十五师团夹击的情况之下,务必不惜一切代价,坚持双城四十八至七十二小时。总部调集的航空兵已经完成从佳木斯至哈尔滨的转场,会全力支援**二旅作战。同时纵队决定将在调拨给**二旅轻武器弹药两个基数,各种炮弹各一个基数。
放下纵队发來的电报,马凤岐凝视地图良久却始终摸不清楚总部的下一步战略意图。直到他的目光扫过哈尔滨以西,原黑龙江省城齐齐哈尔的时候,才恍然大悟总部是要以双城为中心,将日军第九、二十五两个师团死死的缠在双城一线,先解决西面的五十一师团。
不过虽说大致猜出了总部下一步的战略意图,但马凤岐明白总部和纵队下一步的战略意图至少现在与自己无关,自己除了要面对现在已经正在激战中的二十五师团之外,下一步还要面对的是日军第九师团。想了一会,马凤岐转身询问身边的参谋道:“还有多少百姓沒有疏散完?”
身边的作战参谋听到马凤岐的询问,有些犹豫道:“旅长,现在火车站还有三千多百姓尚未疏散走。至于县城内还有一万多百姓沒有离开,政委带着政治部的人还在动员。很困难,有些人无论怎么说都不肯离开。”
“再加上原來伪满的铁路系统都掌握在日本人手中,现在日籍铁路人员都被我们抓了,剩下的中国籍人太少,只能保证半个小时发一趟列车。还有,哈尔滨那边的接收情况也很不乐观。所以尽管几乎每列火车都超载,但疏散行动的进展依旧很缓慢。三个小时现在也只疏散了三分之二的人口。”
听到参谋的汇报,马凤岐一拳头砸在桌子上怒道:“我的战士每一分钟都在流血牺牲,这些人就舍不得家里的那些坛坛罐罐。你将纵队转來的敌情通报转告告诉政委,就说我说的,实在不行就强行驱赶。我们沒有太多的时间了,孔家窝棚一线陷落已经成了定局,即将打到张政窝棚一线日军的炮弹随时都可能打到双城县城。”
听到马凤岐的命令,参谋有些为难的道:“旅长,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如果强行疏散,可就违反我们的政策和纪律了。这一旦有人告到总部,您可能会受到严肃的纪律处分。是不是让政工人员在做做工作?再想办法争取一下,我想只要说明白我们的用意,这些老百姓会明白我们的苦心的。”
对于参谋的担心,马凤岐一挥手道:“违反就违反,总比让这些人在炮火之下白白牺牲的好太多了。如果因为我们的工作不力,让这些百姓牺牲在日军的炮火之下,我们才是最大的犯罪。你把我的态度告诉政委,有什么事情我一个人承担。”
“告诉政委,我最多只能在给他一个小时,便要全线收缩。也就是说,这一万多百姓,一个小时之内无论如何也要全部疏散完毕。另外,你给纵队去一个电报,让他们再抽调一列火车出來。想想办法,争取将发车间隔缩短到十五分钟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