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文强不想跟她废话,他看着房门的方向,估算自己用尽最后一搏,要在地上打几个滚才能离开这起火的屋子。
他有些懊恼,自己怎么会狂妄自大到一个人来梅苑,让手下人全在主厅守着那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
现在梅苑一个奴才都没有,这火,怕是烧上天才会被人发现!
“这北帅府的一切,是我陪着段泽一点一点壮大到现在这副模样,我决不允许有任何人毁掉这里。”
林月卿看着孙文强,一字一顿,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有力。
房间的每一块门板和木柱,都被涂了易燃的油质。
孙文强进屋时,身上被浓郁的血腥味包裹,根本没有注意到。
房间内又有飘香四溢的茶香,他心底揣着事,加上得意忘形,完全没有料想到病恹恹的林月卿会来这么一出算计。
“贱……女……人……”孙文强倒在了地上,浓烟熏得他再也说不出话。
火光如浪,让林月卿觉得自己快要被融化,但她依旧无畏无惧。
不为那个男人,只为自己的初心,守护曾经的家。
她本是将死之人,生死于她,已无两样。
“呲呲”
这是血肉骨骼烧焦的声音。
林月卿看着孙文强被火蛇一点点吞噬,最后完全看不到一丝影子。
林月卿带着踉跄的步伐回了里间,火还没有完全蔓延进来。
但她会死在这场火里。
死在这张她和段泽同床共枕了七年的床上。
死在这因爱而建的梅苑中。
呼吸越来越不畅,原本半清晰的视线也再次陷入混沌。
她躺在床上,脑海中无法控制地闪现出段泽的身影。
愿你平安归来,重振北帅府。
她在心底默念道,缓缓闭上了眼……
“卿卿!”
恍惚中,她好像听到了段泽的叫喊声。
“大帅,您不能进去!火势太大了!”还有几个噪杂的声音同时响起。
“混账东西!我怎么嘱咐你们的!不管死多少人,夫人和梅苑都不能动!”
段泽的声音嘶哑狠厉,每一个字都敲打着林月卿尚还清醒的神经。
嗓眼一涩,她猛吐了一口乌血,顺着嘴角淌到了枕头上。
嘱咐——
不管死多少人——
原来那所谓的生死不明只是欺骗孙文强的假象。
北帅府发生的一切,都在段泽的计划之中!!
而自己,却从来都不在他的计划内……
林月卿凄惨笑出声,源源不断的乌血淌满了白皙的颈脖,浸染了素色的衣襟。
她笑自己的荒唐,笑自己的无知。
段泽是谁?
段泽是可以单枪匹马攻下一座城池的男人,他怎么可能着了自己手下的道,被残害至生死不明?
四年前,就曾有个心腹叛变,这个男人怎么可能会在同一种关系中栽两次跟头!不过如此——
她放弃所有的护其周全,只是一场笑话。
意识越来越模糊,外头的人还在嘶吼些什么,林月卿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只是眼角源源不断淌下的泪,却表明了她此刻的心情。
那个烙进骨血中的男人,在她胸口捅了致命一刀。
这一切,皆是命吧。
“段泽……如果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我把命还给你……只求来生永不相见……”
林月卿的声音沙哑,就像泣血的乌鸦一般,每一声鸣叫都吐出一口血,疼痛干涩。
熊熊燃起的火焰,像火蛇一样蔓延。
从外厅侵至卧房,缓缓逼近大床。
“嘭”房梁倒塌,火星四溅。
房间里的红檀桌椅,是七年前段泽带着林月卿亲自去西洋市场运回来的。
段泽说过,全城只此一套,是他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给他们的婚房增添色彩。
此刻,那证明他深爱过林月卿的物证,全在火浪的侵袭下,烧成断壁残垣——
化成灰烬。
大火将床包围,林月卿整个人被笼罩在火海之中。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一次,她会选择一个温柔平凡的男孩子。
他不够好看,也不够能干,但是会牵着她的手,永不背叛。
可是——
人生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