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近了，夜华罄才发现出事的并不是苏锦绣，他登时松了一口气。
然在目光触及到地上七窍流血的奴仆时，他眯了眯眼，当下便冷了面容。
来到奴仆身边，夜华罄蹲下身去，并指置于那奴仆鼻下开始试探奴仆的鼻息，却发现奴仆早已没了生气。
夜华罄抬眸，瞥了一眼夜御风，眼底尽是晦暗不明的光。见夜御风在他的注视下仍旧是面不改色，一副与此事无关的模样，一时间夜华罄眸内的冷意不由得更甚了些。
事已至此，他又怎么会猜不出是夜御风动的手脚。
此地就只有他和夜御风是有武功的，能隔空杀人的自然也不会是旁人。
他一走，这就只剩下夜御风和三个女子。三个女子间若说有点本事的应该当属苏锦绣，但饶是再有本事，她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射杀了奴仆。
再者，这件事的受害者是她，她又怎么可能杀了能将苏妙雪的真面目抖露出来的人。
沉了沉神色，夜华罄勾唇冷笑。
死无对证，倒真是个好计谋。是他低估了自己这个侄子对苏妙雪的痴心程度，为了她，甚至不惜出手杀人。
这样的人，又哪里配得上苏锦绣？
夜华罄想着，余光淡淡扫向不远处的苏妙雪。
精明如他，又如何看不出此时苏妙雪眼里得意的神色。都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如今他倒是彻底通晓了这句话的意味。
夜御风，也只配同苏妙雪这般的人为伍了。
说来他倒是没想到夜御风会在现在动手，虽说现下这个时辰府里走动的下人还不是很多，但这条路的周围总归是有人的。
万一他出手的动作被旁人看到了，他就不怕自己的形象受损么？
想着夜华罄又在心里否定了问题的答案，只怕届时他会找个机会，趁那人还没来得及将话传出去时就杀了他。也对，这才是夜御风一贯的作风，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只是，委屈了苏锦绣。
如今唯一能帮她证明凶手是苏妙雪的人也没了，这下到了老夫人面前，即使是有自己出面，但怕也是耐不住夜御风和苏妙雪一唱一和的洗脑功力。
夜华罄明了，在苏府，苏锦绣向来不受宠。他清楚的记得在上一次的宴会中，明明受害者是苏锦绣，可老夫人却执意的偏颇苏妙雪，纵然苏锦绣也受了天大的委屈，可在她的眼里，还是苏妙雪更为重要。
他也记得那一天的苏锦绣眼睛里流露出与她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深沉，表情好似死过一次般的淡然。
而就在那一刻，夜华罄突生了一种要失去苏锦绣的感觉。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就连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是从何而来。
沉思了一会儿，他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在抬眼时瞥到一旁的苏锦绣此时身体微颤，脸色有些苍白。
曲儿也发现了自家小姐的异样，她的脸上顿时爬满了担忧的表情。
“小姐，您没事吧？”曲儿试探性的问道，眼睛眨也不敢眨。
夜华罄也在睁着眼睛盯着苏锦绣看，生怕错过她脸上闪过的任何神色。
然而苏锦绣却像是没听到一般，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此情此景让她不禁又联想到了上一世的自己。犹记得那时，夜御风亦如今天这般，狠心的将自己钉在了十字木桩上。钢钉穿过血肉白骨的疼痛，至今回想起来她都还能记得那滋味。
简直是让人要生不得要死不能。
比起今日这奴仆所受的罪，要更痛苦千倍万倍。
不止是身体上的疼痛，夜御风给她带来更多的是精神和心灵上的折磨。
先是将苏家百号人押到断头台上，让她亲眼目睹了那些昔日对自己笑脸相迎的人一个个人头落地。而后又让苏妙雪将自己的孩儿带到高高的城墙上，在自己的注视下，慢慢松开抓住她孩儿衣服的手。
直到现在，苏锦绣都还能回忆起曦儿坠地后的场面。四岁大的孩子血溅当场，连个全尸也没能留下，这让她怎么敢忘，又怎么能忘。
比心狠，她还是比不过夜御风和苏妙雪这对狗男女。
思及此，苏锦绣不免又觉得这死去的奴仆有些凄惨。正如他刚刚争辩的，他不过是个下人，奉命行事而已，又哪能想到会捅的这么大的篓子。
只是无论事成与否，他恐怕都逃不过死这条路。毕竟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苏妙雪绝对不会允许一个手上有自己把柄的人活在这世上。
苏锦绣在这边自顾自的想着事，丝毫没注意到一旁夜华罄愈发担心的眼神。
大抵是等得有些煎熬，只见夜华罄迅速起身，三步作两步走的来到了苏锦绣的身边，想要凑近查看苏锦绣的情况。
而苏锦绣也在夜华罄凑近自己的那一刻恍然回神，盯着夜华罄的脸，她的内心甚至升起了一股恍如隔世的感觉来。
“你没事吧？”夜华罄轻声问道。
闻言苏锦绣这才意识到自己想的太出神了，倒是忘记了一旁他们的存在。
敛了敛情绪，苏锦绣摇了摇头：“无碍的。”
见苏锦绣脸色渐渐恢复如常，夜华罄也终于得以放下心来。
“那现下可还要去老夫人那？”他又问道。
静了半晌，苏锦绣眼眸一斜，入目的是地上死去多时的奴仆。
摇了摇头，苏锦绣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疲倦的神色来。
“如今他已经死了，也不能再把事情的经过复述一遍，去了祖母那也是白去，反倒是扰了她老人家的清净。再者，他已经得到了他该有的结局，死者为大，我也无意再追究他的罪责。不如就这样罢。”
她这话听着像是要算了的意思。
听她这话，夜华罄的神色不由得一凛，曲儿亦是一脸的义正愤鷹。反倒是夜御风和苏妙雪，眼底尽是笑意。
而这自然也被苏锦绣给看了去。
果然，有人欢喜有人愁。
闭了闭眼，苏锦绣继续道：“我现在有些疲累，想回去休息一阵。所以就这样罢。”
说着，苏锦绣转身，倒是没成想她头脑昏沉脚步虚浮，踉跄了两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