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轻轻抚摸她的脸,他低低道:“护好你自己,恩?”
那掌心里的温度,几乎要将澜溪烫伤。
再沉溺下去她就真的无可救药了,澜溪轻轻抽身,就着和乔启阳牵着手的方式钻进了车里,跟司机报了酒店的名字,车迅速在深邃的夜幕下开了出去。
澜溪强迫自己不许看后视镜,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去,看到渐行渐远的夜幕中,慕晏辰一身挺拔地站在后面,身影一点点变小,一点点越来越抓不住了。
汹涌的眼泪袭来。
她压了压,靠在了后座上,乔启阳似乎已经醉着睡着了。
半晌手机响,是个陌生的号码。
“你好。”澜溪开了车窗,声音微弱沙哑,风吹得她头脑有了一丝清醒。
“澜溪。”对面的声音竟同样虚弱低哑。
澜溪微微蹙眉:“先生,你是哪位?”
“我是路遥。”
澜溪愈发迷糊,伸手将车窗开得更大了些,冻得瑟瑟发抖却让自己更清醒:“对不起我有点不记得,你是……”
“我刚在宴会上找了你好久都没找见……”路遥的声音哑得厉害,像是刚剧烈运动过,虚弱无力,低低道,“你记得我吗?高三那年你在M市,我是你隔壁班的同学,C城一中的时候我在6班,慕澜溪你记得我吗?”
澜溪努力回忆着,当记忆扫过高三那年时,的确有那么一个少年的身影晃进脑海。
“我记得。”她轻声说道,只是不知道怎么他此刻会打她的电话。
“是吗?那就好。”路遥笑起来,却笑呛了,吸着冷气缓和了一下吐息,哑声道,“我有事要跟你说,不管你现在在哪儿你抽出时间见我一面好吗?我听你们家佣人说你只是暂时回来,等你回到你工作的城市我就见不到你了,行吗?”
澜溪愈发错愕,凝望着无边的夜空,看到了刚刚闪过去的星光大厦。
“现在?”她轻声问,“你事情很急吗?”
“嗯。我很急。”他已经等了四年多了。
“那好。”澜溪讷讷应下,跟前面的司机说一声“师傅麻烦停一下车”,再将手机覆上耳朵,“我在星光大厦附近的路口,青峰路和仁爱路交叉口那里,你可以赶过来。”
带着一丝莫名的情绪,澜溪在车里等了几分钟。
高三。
她轻轻靠着后座看夜空,水眸里倒映着漫天璀璨的星辰。
那一年的冬天,她印象特别得深刻。
她也记得那年的每一个细节,天气怎样由秋转冬,第一次霜降,第一次落雪,每一天的冬夜都冻得瑟瑟发抖,她从C城一中的校门里出来,头顶高高的吊灯照映得整个夜空都发亮,她钻进慕晏辰的车里去,他牵过自己的手来,牵到心口,暖在掌心。
他唇角俊逸非凡的浅笑曾经是她最大的欢喜。
头骤然痛了起来。
澜溪闭眸,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揉着太阳穴缓和着痛意,不去想后来的那些事。
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乔启阳睡得熟,澜溪嘱咐司机在原地等几分钟,拿着手机下了车。
初冬,呵一口气倒也能化成雾,澜溪轻轻抱住自己,把手机贴在耳边:“你到了吗?”
“嗯……”路遥粗喘着气,像是跑过来的,对她道,“你往后看,我在你后面呢。”
澜溪转身。
沉寂的夜路下,一个身影微微跌撞而来。
隔着距离远的时候澜溪看不清,等近了,她清澈如山涧的水眸才倏然瞪大!纤指在空气中颤抖起来,不可思议地凝视着眼前的男人!
他一身西装,下摆的扣子却被扯掉两颗,头上的浓密发丝里有血淌下来,淌在侧脸上凝固着,他却笑容明媚,像是庆幸终于能赶上她一般。
“澜溪。”路遥轻声叫。
澜溪半晌才从震惊中回神:“你……你这是怎么弄的?”
路遥抹了一把头上的血,笑容依旧,只是掺杂了一丝落寞:“没什么,我刚跟朵朵吵架了,她下手一向没轻重,小孩气,受点伤是正常,只是我急着见你,没收拾就过来了。”
朵朵。
“伊朵,你记得吗?”路遥眸色有点黯沉,满目苍凉,低低问道。
澜溪脸色白了白,点点头。
她还是不明白路遥现在找她做什么。
路遥浅笑着,开口道:“澜溪我知道我这样说可能有点突兀,可是你没有尝试过,你就不会知道有人背着愧疚泯灭良心地活上四年是什么感觉,我今天真的特别高兴你能回来,能让我说给你听”
“那年高考,你出的事,我很抱歉。”他笑容落寞,“澜溪,我真的很抱歉。”
澜溪一怔。
她心口涌上一阵莫名的情绪,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轻声道:“已经过去了。”
路遥点点头:“我知道已经过去,可是我这儿”他拍上自己的心口,呼吸有些急促,“我这里,过不去。”
星空下他深眸晶亮,闪烁着愧疚的光芒哑声道:“澜溪我知道你当年没有抄,不是因为后面教育蔀发下的通知说证据不足,而是我知道那个纸团不是你带过去的……那是伊朵故意扔给你的。她当时坐在你后面,那个纸条,是她扔的。”
前尘往事,带着呛人的尘埃味儿,扑面而来。
澜溪苍白的小脸上,一双美丽的水眸瞪得很大,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
路遥定定地凝视着她的眸,苍白的俊脸有一丝绝然的味道,退后一步,单膝缓慢地跪下来。
澜溪恍惚一下,察觉了他的举动,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拦,他却推挡开,嘴角的浅笑苍凉无比,哑声道:“你让我就这么说完先……”
“我知道这件事听上去有点可笑,可是澜溪,我很抱歉当时朵朵不懂事,她被宠惯了,人小,却心狠,所以当时就因为我对你有那么一点好感,她就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澜溪对不起,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希望我的道歉不晚。虽然你最后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可我知道这对你伤害很大,大到我根本没办法补偿……”
路遥抬起头来看她,已经比四年前成熟了几倍的脸上还是有着一丝少年的纯真,清浅地笑着低低道:“朵朵的不懂事我来负责,澜溪,你别怪她了,因我而起的事,我来道歉,如何?”
澜溪的脸彻底白了下来,夜空下,裙摆和发丝被吹得飞舞起来,像是快被吹走一般。
寒风彻骨,快彻底冻僵了她。
“你在跟我开玩笑的是不是?”半晌她才轻声问出一句。
路遥一怔。
他顿了顿,低低道:“我没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