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煜寒伸手捂住伤口,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欧阳芊一个人,站在原地。
四周全是侧骨的冷气。
欧阳芊低下双眸,看到地上残留着一行血迹,都是从盛煜寒身上滴下来的。
刚才那一刀,她用尽了全力。
欧阳芊的视线变得有些恍惚,她伸出自己的两只手,看到上面布满了属于盛煜寒的热血,嘴角扯出一抹凄苦无味的笑意。
他刚才说什么?
从今以后,好自为之,互不相见!
好狠!
欧阳芊的十根手指蜷缩起来,不受控制的颤抖,为什么,不管她做了什么,都觉得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到底什么时候,她才能扳回一局。
……
苏籽觉得放心不下,确定三个孩子都没什么事后,就折返,往太平间走去。
说实话,这种地方,她还是第一次来。
即使还没有完全走进去,光是外面那阴森森的走廊和通道,就足以让她感到不寒而栗。
她是害怕的,但想着盛煜寒也在里面,便鼓足勇气,一步又一步的朝前走去。
突然,前面传来脚步声。
那脚步声沉稳有力,她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是盛煜寒出来了。
她连忙加快步伐,但在抬眸的瞬间,却是蓦然定住了。
看清盛煜寒此刻的样子,苏籽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
“你,你怎么了?”
盛煜寒一只手捂着不断流血的伤口处,另一只手攀附在墙壁上,雪白的墙壁上到处印着他的血痕。
苏籽完全被吓傻。
他不是进去帮忙吗?
是谁,伤了他。
苏籽见他流了这么多血,也顾不得想太多,连忙跑上前,扶住他。
扶着他,快速朝着外面走去。
这个地方,根本没有医护人员经过,等走到外头,就好了。
盛煜寒身形修长高大,半压在她的身上,就跟一座小山似的沉甸甸。
苏籽咬紧牙关。
一边走,一边急红了眼的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给我说话。”
能不急吗?这一路上走过来,他胸前的伤口在不停的淌着血,流了一地。
盛煜寒皱眉,脸色苍白。
谁的身体都不是铁打的。
所幸这把瑞士军刀比较短,要不然,他真的可能被欧阳芊给当场捅死了。
“咳咳。”
他咳嗽了几声,声音听起来比平时脆弱了几分。
“我刚才进去,和欧阳芊做了个了断。”
“了断?”苏籽愣住。
“恩。”盛煜寒轻轻的应了一声。
苏籽都急死了,非常想刨根问底的问清楚,但见盛煜寒的血流个不停,连忙扶着他走到前面的服务站。
对值班护士说道。
“快,快叫医生过来!”
这家医院,已经被他们皇室包了。
里面没有其他闲杂的病人。
值班护士自然认得盛煜寒是谁,当即把盛煜寒抬上了手术床,送进手术室。
盛煜寒的身体,比一般人都要硬朗,但也架不住这血一直在流啊。
好几名医生围着盛煜寒,在最快的时间之内,制定了手术方案。
瑞士军刀技巧性的被拔了出来,另几名最好的外科医生,迅速接上,给盛煜寒及时止血缝针。
苏籽不肯离开手术室,就站在旁边看着。
只是一台小手术而已。
但这中间却用掉了无数的纱布和器械。
当看到医生用完美精湛的手法,给盛煜寒把伤口彻底缝好后,她才重重的松了口气。
“医生,情况严重吗?”她担心的问道。
医生恭敬的回道。
“这把瑞士军刀比较短,又没有伤及到重要部分,只要休息一段时间,就会痊愈,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的。”
闻言,苏籽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彻底落地。
她红着眼睛,走到盛煜寒跟前。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和欧阳芊做个了断,这件事和你受伤有什么关系?”
说完,她联想到什么,讶异的捂住嘴巴。
“难道是欧阳芊伤了你?”
医生和医护人员把空间留给他们,断断续续的离开了手术室。
盛煜寒的脸色,有点好转。
说话声音也有力了许多。
“她捅了我一刀,从今往后,我和她之间就彻底有了个了断,回去以后,她会马上从寝殿里搬出去。欧阳夫人的事情,也会就此翻页。”
“你自愿让她捅的?”
“只要她出了气,以后,就不会再来找我们的麻烦。”
“你!”苏籽一时被气得噎住,说不出话来,下意识的伸手想捶他几下。
想到他胸前受了伤,又及时缩回来,气呼呼的捏住拳头。
“你是不是傻啊,送上门让欧阳芊捅你,万一她发起疯来,连着捅你无数刀怎么办?万一她捅到你心脏了怎么办?你简直是太胡闹了,简直是把生命当成儿戏。”
“这次,欧阳夫人的死,如果不处理好,会是我们三人之间的一个结。”
盛煜寒瞥了她一眼。
“难道你希望和欧阳芊一直这样生生不息的纠缠下去?我流点血没什么,只要她能不再来找我们的麻烦,就是值得的。”
苏籽便沉默,不再说话了。
她知道,盛煜寒对欧阳芊也是不忍的。
毕竟欧阳芊救过他和曦光的命。
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做不到像对付其他人那样杀伐果断。
而这次的事件,欧阳夫人死的突然。
为了平复欧阳芊心中的怒火,避免她做出更加偏激的事情来,盛煜寒这么做,也自有他的道理。
苏籽把医护人员叫了进来,把盛煜寒推到病房里去。
这次,S国皇室损失惨重。
但好在疏散及时,死亡人数并不多。
欧阳夫人的尸体,暂时存放在这家医院的冰棺中。
一个星期后,才启程回去。
白铉武受的伤挺严重的,苏籽和盛煜寒曾去看望,他还躺在病床上十分虚弱,喝水上厕所都需要下人在旁边24小时伺候着。
欧阳灏虽然失血过多,但在休养了几日后,也可以逐渐下床走动。
盛煜寒的伤,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每日按时敷药吃药,只要不做一些剧烈运动,平常里做些什么事情,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在医院的七天时间里,苏籽再也没有看到欧阳芊。
她也没有回来找他们要孩子。
似乎一下子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似的,变得无影无踪。
当然,苏籽也不会特意去打听欧阳芊的消息。
直到返程那天,苏籽才在人群中远远的看到了欧阳芊。
七天没见,欧阳芊瘦了许多,她原本就身材苗条纤细,这次欧阳夫人的死对她打击太大,几乎瘦成了皮包骨。
穿着一条黑色裙子,就跟个纸片人似的。让人担心,她会不会被风给刮跑。
欧阳灏拄着拐杖站在她旁边,露出慈祥而又歉意愧疚的神情,欧阳芊并没有搭理他,面无表情的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铉武和白文姬先上了一辆车,按照身份,接着是苏籽和盛煜寒。
“不要再看了,我们上车。”
盛煜寒见她一直在看欧阳芊,在旁边轻声提醒。
苏籽把目光收了回来,跟在盛煜寒后面,上了一辆奢华舒适的防弹轿车。
三个孩子,自然也跟着她,另外还有两名女佣陪同。
本来苏籽还担心麟麟认人,不肯留在这里,但说也奇怪,麟麟和曦光小七玩的很好,和他们在一起的七天里,几乎没怎么哭过,真是个让人省心的好宝宝。
他们的车子缓缓启动。
苏籽转过脸,看到欧阳芊和欧阳灏上了一辆医院的车,车厢里还放着存放欧阳夫人尸身的冰棺。
“你说她,真的看开了吗?”
苏籽回过头,对盛煜寒说道。
“她越是沉默,我就越是感到不安。欧阳夫人是为了救她而死,又是死在她眼前,对她的打击肯定非常大,现在,麟麟在我们这里待了七天,她都不管不问。”
盛煜寒眯眸,目光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欧阳芊那边的方向。
“她现在伤心欲绝,没心情管孩子,也是正常的。你不要多想,一切,都等回去以后再说。”
车里还坐着司机和女佣,苏籽知道,有些话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就点点头,不再说了。
他们一行人,先是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前往机场,再是乘坐皇家专用的飞机,在飞行了两三个小时后,终于落地。
看到面前熟悉的建筑,苏籽的心情并没有变得轻松,反而更加沉重。
回来的路上,她看到了白铉武苍老病弱的样子。
前几日看起来还像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转瞬间,就因为这场恐怖袭击,被打回了原形。
身材伛偻、面型削瘦,就连白头发都在短短几日之间,长出来了许多。
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老了。
看到白炫武这个样子,苏籽知道想让他过两三年以后给曦光捐献骨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过去的七天里,她忙着照顾三个孩子,忙着照顾受伤的盛煜寒,太过忙碌,因而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而现在,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
有些事情,必须得重新打算起来了。
回到寝殿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手机,给远在华国那边的宫彦深和薄少珩,都打了一个电话。
然而,得到的结果,还是和前面几次一样。
依然没有找到合适的骨髓。
苏籽的心,一下子沉入到谷底。
看着窗外的阳光,觉得自己的世界末日已经来了。
太难了。
为什么,他们不缺钱不缺势,却依旧帮不到孩子。
薄少珩和迟薇在电话那端安慰了她几句,也深感稀罕。
宫彦深却是突然间,说到了一句让苏籽十分警醒的话。
“苏苏。”
彼时的宫彦深正在自己的卧室里。
他刚洗完澡,穿着一件基础款的白色浴袍,手中拿着红酒,一边和苏籽打电话,一边走到露天阳台前。
夕阳的余光笼罩着大地。
阳台上的花草树木都被映照的变成了橘黄色。
宫彦深抿了一口红酒,在藤椅上坐下。
看着远处的地平线,思忖了一会后,才慢慢道出。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苏籽愣了下,马上说道。
“只要是能救孩子就行,还有什么方法?别吞吞,吐吐的,你赶紧说。”
宫彦深的神情在夕阳的笼罩下,显得有点晦涩不清。
他晃荡着杯中的红酒,看着那极漂亮的红色液体在里面晃动,声音中带着一丝清冷。
“想在人海中找到可以和曦光匹配的骨髓,很难!就算到时候真的找到了,做了手术之后,可能还会有排斥作用,不一定会痊愈。医生说了,直系亲属中寻找相匹配的骨髓几率会高许多,而且做完移植手术后,成功率也会高达百分之八九十。”
“我问过许多医生,也在网上找到很多案例,发现最后配型成功的,大部分都是源自自己的亲人。”
宫彦深的话语,说的很缓慢。
苏籽听得很清楚,她忍不住打断他。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清楚,可是,我、盛煜寒、我妈,还有雪琪,只要有血缘关系的,我们都已经早就去查过了呀,就连你们都去了,可是,没有一个是可以匹配得上的。对了,还有糖糖和小七,都不行。”
“苏苏,你别着急,你听我慢慢的把话说完。”
宫彦深把酒杯放下,十分有耐心的继续说道。
“这个想法,存在我的脑海里,其实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早就想打电话给你,但是又怕自己太唐突,又怕自己的想法会影响到大家现在的生活,特别是我母亲和父亲,他们现在很恩爱。”
苏籽愣住了。
一时间没能明白宫彦深最后一句话的含义。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苏苏,你是母亲的私生女。”宫彦深抿唇道。
“是母亲年轻时,和一个护卫未经长辈允许,生下来的女儿。”
苏籽拿着手机的手,猛地僵硬住。
她突然间,有点明白了。
明白宫彦深想说什么。
“那个男人是谁?我们都不知道,也许就连母亲,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如果,能找到那个男人就好了,二十几年过去了,他肯定结婚生子,拥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么他的孩子,和你,和曦光都有血缘关系,说不定能够匹配得上。”
宫彦深的话,就好像一枚重型炸弹,投进了苏籽的心里,激起了千层高的涟漪。
她愣怔在当场。
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是啊,她怎么就忘记了这一茬呢。
她的亲生父亲。
那个叫皓天的男人。
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如果能找到他,那么曦光的事情,又多了一分希望。
“但是……”
苏籽呢喃,关于这个男人的事情,温千心曾一五一十的告诉过她。
“这个皓天,就是个渣男。”
苏籽咬牙切齿道,“在得知妈妈怀上我后,他就神秘失踪了,当初,妈妈不是没有找过他,可是根本找不到。而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这个男人,简直是太难了。他的名字,很有可能都是假的。”
“皓天,可能只是他取的假名字而已。”宫彦深道。
“当年,他得知母亲怀有身孕后,就失踪了,我猜测这个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想找他,也确实很难,但至少,说明还有希望。”
苏籽点头。
“是的,我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感觉心里又燃起了希望,我有很强烈的感觉,感觉如果找到他们的话,曦光就有救。”
“但是,这件事,已经在母亲的心里封尘了许多年。”
宫彦深沉声道。
“这个皓天当年抛弃了母亲,让母亲一个人身陷囫囵,独自遭受了那么多苦楚,母亲痛苦了很多年,才从这段往事里完全走出来,接受了我的父亲。现在,他们夫妻之间很恩爱,我担心贸然提出这件事的话,会影响到他们现在的正常生活。可是如果不提的话……我们对这个皓天,都了解不深,只有母亲,说不定通过以前的一些蛛丝马迹,能找到这个皓天的踪迹。”
闻言,苏籽沉默住了。
是啊,皓天抛妻弃女,对温千心造成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之后,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现在,温千心和宫哲幸福美满的生活在一起,如果突然提出让她帮自己,去寻找亲生父亲,宫哲的心里会怎么想?
肯定会有所膈应吧。
再则,如果真的找到了皓天。
温千心看到皓天,会不会产生一些异样的情愫?毕竟她曾经爱他,爱的这么深。
这么做,会不会影响到双方的家庭?
一时间,苏籽胡思乱想的想了很多很多,也是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可是在这些旧日情爱恩怨之前,难道不应该以人命为重吗?
“那现在,我到底应该怎么办?”苏籽无力的抚住额头。
宫彦深沉默了一会,道,“你别急,这件事,我先找我父亲商量一下,如果我父亲这边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再找母亲好好的谈一谈。”
听到宫彦深这么说,苏籽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谢谢你。”
“谢什么,现在,我们都是一家人,曦光也是我的外甥。”
挂掉电话,苏籽拿着手机,站在窗前,站了许久许久,一颗心,始终无法平定下来。
在和温千心母女相认后,温千心就把以前的种种都告诉了自己。
对于这个名叫皓天的男人,苏籽没有半点好感。
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寻找他!
因为在她的心目中,他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渣男。
是他,害得温千心和桑晚秋姐妹反目。
也是他的原因,间接造成了伊恩的死。
害得她满月就离开温千心,远走他乡,之后遭遇的种种坎坷,都和他脱不了关系。
这样的男人,根本不配当她的父亲,更不配她去寻找。
就算找到了,她也只会唾骂他。
而现在,为了曦光,她却不得不迈出这艰难的一步。
收起所有的成见……收起所有的抱怨和不满……只要能救曦光,不管什么方法,她都愿意一试。
“怎么了?傻乎乎的站在这里,站了半天。”
身后,传来盛煜寒的声音。
他胸口的刀伤,已经好的差不多,行动自如,和以往看起来没什么两样。
苏籽转过身。
叹了口气,“我刚才和华国那边通了电话,仍然没有找到合适的骨髓。”
“因为这个才闷闷不乐?”盛煜寒走到她身侧,伸手环住她的腰。
苏籽点头。
“当然不开心,不过,刚才我和宫彦深聊了很多,感觉又有了新的希望。”
盛煜寒挑眉,“你们聊了些什么?”
宫彦深是他曾经的情敌,不过,现在宫彦深摇身一变,已经变成了他的小舅子,所以,盛煜寒对宫彦深已经完全放下戒备。
苏籽就把自己刚才和宫彦深聊到的内容,大致的和盛煜寒说了一遍。
“你说,这件事,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闻言,盛煜寒的双眸也顿时变得湛亮,“只要找到你的亲生父亲,曦光真的可能有救。”
“但是,谈何容易,已经过去这么多年,糖糖都这么大了。”苏籽道。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不行?不过,我们对这个皓天,都一点不了解,只有岳母大人和桑晚秋,曾经接触过皓天,熟悉他,只能通过她们两个人来寻找。”
苏籽点头。
“我和宫彦深也都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母亲和宫哲在一起,一切都风平浪静,如果突然提起寻找皓天的事情,我担心会影响到他们的夫妻感情,所以,刚才我和宫彦深商量了下,这件事,先由宫彦深试探着和宫叔叔提出,如果宫叔叔这边不反对的话,再向母亲提起,一步一步来。”
盛煜寒沉默了下,说道。
“现在,也只能这么办。”
……
华国。
光可鉴人的落地玻璃窗,倒映着敞亮的灯光。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
金汉宫里的一切,都沉浸在曼妙的夜色中。
宫哲正坐在书房里看书,年纪大了,就越来越喜欢安静,宫彦深站在书房外的走廊上,已经停留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
他拿不定主意,也没有打好腹稿,不知道进去后,该怎么恰当的开启这个话题。
他是宫哲和前妻生的孩子。
尽管如此,对温千心,他一直很尊敬,也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母亲来看待,从无二心。
他发自内心的希望自己的父母,能永远幸福美满的生活在一起。
然而,接下来,他要提及的这个话题,却有点大煞风景。
皓天,这两个字,在父亲的心里,应该是个禁词吧。
宫彦深站在走廊上,踟蹰不前,犹豫不决,直到书房里传来了宫哲颇带威严的声音。
“你在外面都转悠了快半个小时了,有什么事情,就进来直说,别转来转去的,影响我看书的心情。”
闻言,宫彦深背脊一僵。
没想到父亲的耳力竟然这么厉害。
“还不进来?”书房里,宫哲把看到一半的书,对折好,合了上去。
宫彦深慢吞吞的走了进去,弓腰,“父亲。”
宫哲起身,舒展了一下腰肢,走到茶桌前,悠闲的倒了两杯大红袍。把其中一杯推到宫彦深的面前,抬了抬眼皮子。
“说吧,什么事情,能让你这么纠结。”
宫彦深没有心情喝茶。
低头,在宫哲面前坐下。
沉默了片刻后,缓缓说道。
“刚才苏籽又打电话给我,问我,有没有找到合适的骨髓,曦光的情况不容乐观,她的心情十分着急焦虑。”
宫哲正在喝茶的手,微顿,把杯子放了下来。
“找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有找到?”
宫哲皱眉,“曦光这孩子太可怜了,一出生就被确诊得了白血病,彦深啊,你一定要帮着苏籽,尽快的寻找到匹配的骨髓,这样孩子,才有希望。”
宫彦深见父亲也非常关心曦光的情况,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既然打开了这个话匣子,那接下来的话,就可以顺势说下去了。
“父亲,有一个忙,想让您帮我们一下。”
“什么忙?”
“苏籽是母亲和皓天的女儿,如果能找到皓天,再联系到皓天现在的子女,说不定曦光又多了几分希望。您也知道,亲人之间的骨髓匹配率要高许多。”
宫哲正在沏茶。
听到宫彦深提到‘皓天’两个字时,脸色霎时间就变了。
这两个字,就如同眼中钉肉中刺,横亘在他的心口多年。
这些年,他一直不闻不问,并不代表他不知道。
温千心和皓天的那段往事,早在他们二人成婚时,他就知道了。
装作充耳不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过都是因为他太过喜欢这个女人了。
他和温千心,夫妻多年。
刚结婚的头几年,温千心时常做噩梦,他这个做丈夫的又怎么会不知道。
多少个黑夜,温千心在睡梦中呢喃着这个令他嫉妒到发狂的名字。
每次,他都强行按捺住想要把温千心摇醒的冲动。
只是坐起来,安静的在黑夜中看着她,看着她大汗淋漓,看着她干涸的嘴唇,不停的叫着这两个字。
他嫉妒皓天,痛恨皓天。
但他也拥有着身为男人的自尊心和好胜心。
他相信,假以时日,温千心肯定会被自己感动,慢慢的忘记皓天。
所以,他对温千心愈发的好,愈发的宠爱……
后来温千心为他生下了女儿宫雪琪,做噩梦的频率也变得越来越低,直到最后,她躺在他身边时,终于再也不叫这个名字了,他才彻底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