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煜寒说着,朝欧阳灏做了个‘请’的手势。
欧阳灏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昏黄的廊灯,照耀着他满头花白的头发,似乎今晚的他,看起来格外苍老。
苏籽不由的多看了欧阳灏几眼。
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温和的男人,从一开始第一次见面,她就非常有好感。
源自内心的尊敬、喜欢、不敢亵渎。
而对欧阳夫人,她就是打心里的讨厌,每次看到欧阳夫人那张嘴,她就想拿针线给缝上。
对欧阳芊的喜恶程度,则介于他们二人之间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
盛煜寒和欧阳灏走在前头,苏籽默默的跟在他们后面。
气氛一时变得十分凝重。
想象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其实,都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谁都不希望,麟麟一天拉十几次肚子,是欧阳芊这个亲生母亲亲手所为。
谁都想看到这个世界美好的一面,不想看到人心如此丑恶扭曲的一面。
他们三人都没有说话。
来无影去无踪的孟寻,再次走了过来,给他们带路。
到了这个时间,整个度假村都静谧无声,唯有树丛间的蝉虫孜孜不倦的发出叫声,为这片夜色,平添了几分夏日的风情。
空气微凉。
他们没有走大路,而是静悄悄的走在更为僻静的小路上。
苏籽想起刚才在走廊上,孟寻故意说的那番话,心想,他们现在要去的应该是度假村的储藏室。
度假村虽然很大,但是储藏室却只有一个,就在出口处。
“殿下,欧阳先生,这边走。”
孟寻伸手,示意他们从一个入口进去。
储藏室里的一切,孟寻根据盛煜寒的吩咐,早就部署好了。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静观其变。
……
“妈,我害怕。”
黑暗中,传来欧阳芊羸弱的声音。
欧阳夫人低声喝道,“怕什么?”
“我从来没有杀过人。”
“待会,我动手,你在旁边帮着我就行了。”欧阳夫人皱眉道。
该死的。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她根本毫无预料。
本来,这种事情,花钱雇人去办就行了,哪里需要她自个儿出马。
她身为欧阳家的夫人,平时连条鱼都没洗过,现在却叫她去杀一个人。
想想都挺渗人的。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只能自己亲手去做。
欧阳夫人说实话非常紧张。
她就是嘴皮子功夫厉害而已,像这种杀人的事情,还是头一次干。
但是,没办法啊。
如果这个女人把她和欧阳芊供出去。
那她们娘俩就彻底完了。
欧阳芊这辈子彻底和王妃之位无缘,而她,也会被欧阳家扫地出门。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自己变得这么惨,所以,只能硬着头皮上。
路灯亮着昏黄的光芒。
欧阳芊害怕的跟在她身后,巍巍颤颤问道,“储藏室在哪里呀?”
“快到了,就在前面。”
欧阳夫人弓着腰,一边走,一边注意查看四周的动静。
已经很晚了。
那帮人刚才看了许久的热闹,这会儿应该都睡得跟死猪一样吧。
欧阳夫人这样在心里安慰自己,把手伸进口袋里,摸到了冰凉的针筒。
针筒里是老鼠药。
是她好不容易搞到手的。
那个女人,被盛煜寒关押在房间里,不可能连口水,都不给喝。
待会,她就偷偷的把老鼠药注射进那个女人喝的水里,但凡她喝进去一口,小命就会不保。
等到明天早上,盛煜寒打开门一看,这个女人的身体早就冷了吧。
欧阳夫人幻想着接下来的一切,都会顺利完成,嘴角裂出一抹笑意。
她抬眸,指着前面的房间,对欧阳芊说道。
“快到了,我们先把脸给蒙上。”
为了方便,她们出来时,特地穿上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手上还带了手套,这样的话,就不会留下手指印,事后,也不会被查出来。
欧阳芊的心,跳动的非常快。
她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星空,看了看挂在树梢的月亮,好几次都想逃避。
也好想劝说母亲,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可惜,这个想法,只是稍纵即逝的在心里停留了几秒钟而已。
就连她都说服不了自己。
真的没有退路……
除了杀人灭口,她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老天爷对她,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就不能让她顺利一点吗?
欧阳芊打了个哆嗦,她意识到待会即将要发生的一切,都是未知数,也有风险,可是,她咬咬牙,还是决定和母亲站在同一条战线。
心跳如鼓。
所有的复杂情绪,在这一刻,都汇聚成了一股爆发的力量。
欧阳芊原本不确定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放在口袋里的手,拽紧了一把匕首。
这把匕首,是她防身用的。
待会,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情况的话,她们还是会选择在女人喝的水里注射老鼠药,让她死的神不知鬼不觉。
如果万一发生了争执斗殴,那一切都不得知了。
欧阳芊和欧阳夫人,脚步轻轻的走到储藏室门口。
钥匙,是欧阳夫人刚才从度假村的经理那里搞到手的。
轻而易举的打开门,两个人走了进去。
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储藏室很大。
足足有好几百平方,有好几间房。
她们不知道那个女人具体被关在哪间房,就在黑暗中,小心的探索着。
不敢开手电筒,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突然,欧阳芊率先听到了什么,顿时竖起耳朵,贴在墙壁上。
“芊芊,你听到什么动静了?”
欧阳芊指了指最尽头的那个房间,轻声道,“我好像听到了女人的叫声,好像很痛苦。”
欧阳夫人面色一喜,说道,“孟寻说那个女人在逃的时候,小腿上被打中了一枪,肯定是她。”
两个人朝着声音来源处,慢慢走去,弓着腰,沿着墙角走。
终于,来到了最尽头的房间前。
她们都听到了那个女人痛苦的呻一吟声。
欧阳夫人和欧阳芊对视一眼,然后轻轻的拧开门把手。
因为最外面的门上了锁,所以里面这扇,并没有上锁。
轻而易举的打开,欧阳夫人渐渐推开一条门缝。
可惜,里面没有点灯,仍然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女人的声音,还是可以清晰听到的。
欧阳夫人朝着欧阳芊勾了勾手指头,示意她跟着自己进来。
母女俩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
“妈,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什么都看不到啊。”欧阳芊压低嗓音道。
欧阳夫人皱眉犹豫了好半天,“没办法,只能把手电筒开起来。”
“那她看到我们怎么办?”
“哼,她的脚受伤了,不是我们的对手。”
说着,欧阳夫人又上前了半步,同时,右手探进口袋里,想把手机拿出来。
然而下一秒。
欧阳夫人感觉自己的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机关。
一张渔网从天而降,铺天盖地般的笼罩了下来。
欧阳芊有所察觉,想逃。
可惜这张网太大,就好像一块吸铁石似的,把她们两个人紧紧吸噬了过去。
“芊芊,怎么回事?”
“妈,我也不知道啊。”
母女俩在网中挣扎,企图逃出去。
情况发生的太突然,她们根本来不及去想太多。
来不及去想,这是一个陷阱。
来不及去想,这是盛煜寒给她们设下的圈套。
她们只是感到惶恐,出于人体本能的想把这张渔网给撕破,给从自己身上揪掉。
“啪”的一声。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响。
随即而来的敞亮光线,让已经习惯了黑暗的她们下意识闭上眼睛,过了半响,才慢慢的睁开。
当看到站在眼前的盛煜寒、苏籽、欧阳灏三人时。
欧阳夫人和欧阳芊,都跟见了鬼似的,一下子瞪大双眼。
再看房间里那个不时发出痛苦声音的女人,哪里是她们之前雇佣的那位,只是一位最平常不过的女佣而已。
到了这会,她们母女俩才意识自己被耍了。
完完全全中了盛煜寒的圈套。
欧阳芊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惨白的,差点晕死过去。
欧阳夫人也是面如土色,吓得魂都飞走了。
苏籽面无表情的站在她们面前,脸上只有浓浓的鄙夷和不屑,还有着一丝淡淡的痛心。
虎毒不食子啊,想不到,这件事情,真的是她们母女俩干的。
一个是孩子的母亲,一个是孩子的外婆。
她们到底怎么想的?
盛煜寒的面色,冷的仿佛跟结了冰似的。
他和苏籽一样,对她们,原本还抱着一丝幻想,希望这件事情,不是她们做的。
但现在,已经一目了然。
就是她们做的。
要不然,她们不会大半夜的跑过来,想着杀人灭口。
网,很结实。
欧阳夫人和欧阳芊在里面挣扎了半天,都出不来。
气氛,到了空前绝后的僵冷中。
过了半响,脸色铁青的欧阳灏,猛地上前,伸手隔着渔网,抓住欧阳芊的肩膀。
摇晃,声音怒吼着出声,“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欧阳芊和欧阳夫人早已经吓得六神无主。
两个人都是七魂丢了六魄,面对欧阳灏的质问,只是紧紧闭上嘴巴,不敢说半个字。
“你,你们!——”
欧阳灏气极了,怒火攻心之下,脸色呈现出异常的猪肺红,他猛地打了欧阳芊一巴掌。
“啪!”
欧阳芊的脸,被打偏,脸颊上瞬间多出来一个五指印。
眼泪,霎时飙了出来。
她捂住自己被打肿的半边脸,抬起头,胸口充斥着委屈、不甘和对未来的无比忐忑。
哆哆嗦嗦的看向自己的父亲,再越过欧阳灏的肩膀,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盛煜寒。
她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点温情。
只要一点点就好。
可是,没有。
往日的盛煜寒就算对自己没有感情,但好歹还有愧疚和亲情。
但今晚的他,那眼神冰冷冰冷的,一点人情味都没有,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犯人似的,里面只有刀削般的寒意。
欧阳芊意识到自己这次真的栽了。
喉咙口一窒,差点没回过气来。
“好啊,你们,好啊!”
欧阳灏伸出食指,指着她们母女俩,浑身都在愤怒激动的发颤。
“我的好妻子,我的好女儿,居然背地里干着这些卑鄙无耻狠毒的事情,麟麟,麟麟的腹泻,都是你们两个人搞得鬼,是不是?”
欧阳灏怒吼。
打完欧阳芊一巴掌后,就把欧阳夫人从地上揪了起来,左右开弓,连着打了好几巴掌。
“芊芊最听你的话,你说往东,她就不敢往西,这次的主意,是不是你出的?”
欧阳夫人的脸,当场被打肿。
她一时间就跟个鹌鹑似的缩头缩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太难了。
做人真的是太难了。
为什么最近做什么都不顺?
现在,苏籽没被扳倒,她们娘俩倒是彻底栽进阴沟里去了。
还被当场抓住。
欧阳夫人气得牙痒痒。
好一个盛煜寒,她怎么说,都是他的丈母娘。
他居然摆了自己一道。
这个男人真的是太阴险了。
但欧阳夫人历练广,比起欧阳芊来,还是理智许多,眼珠子滴溜溜转动了两下,在经历了短暂的惊慌失措后,迅速想好借口,为自己辩解。
“老公,你怎么好端端的打人啊,我的脸好疼。”欧阳夫人故意撒娇。
欧阳灏被她的反应,搞得一愣。
立即摆起脸,“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自己心里有数,现在,我们当场抓住你们,你们还不给我老实交代。”
“老实交代什么呀?”
欧阳灏气得心肝肺都在发颤,“这么晚了,你们为什么偷偷摸摸的到这里来?你们听说视频中的那个女人被抓住,你们心慌了,害怕自己被供出来东窗事发,所以想来杀人灭口对不对?麟麟的事情,是你们一手策划,是你们故意伤害他的对不对?”
欧阳灏的每一句话,都说的格外重,掷地有声。
欧阳夫人听着,耳朵发麻,她假装委屈的说道。
“老公,你在说什么呀,我和芊芊,在你心目中,难道就是这种心狠手辣的人吗?我跟你说,我和芊芊今晚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因为心里气不过,我们想找这个女人算账。”
“算账?”
“是啊,都是这个挨千刀的女人,给麟麟下了泻药,所以我们恨啊,气得半夜睡不着觉,就想着过来教训她一下,好为孩子出气。”
欧阳夫人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这个借口真的是太完美了。
完全说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