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直未曾说话的叶韵宁却是开口了:“不管如何,逝者已矣。现在如何猜测都没有用处,最重要的是将江忆染寻回,到时自然真相大白。”
韩思颜捋了捋鬓角的发,轻声说道:“只是该去何处寻他呢?”
“也许,他会自己回来的吧。”叶韵宁神色复杂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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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忆染去了哪里?
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因为确实如云梦之人所猜测的一样,那个晚上,他入魔了。
然而,江忆染很清楚,这次的入魔绝不正常。
正如叶韵宁所说,昨天在冶心池时,江忆染的修行出现了异动。
他体内的那团魔念不知为何比平时要狂躁许多,而且他所经历的幻象中突然多了许多莫名的画面。尽管最后异动被其压制,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有了在雁城时的教训,江忆染这次没有勉强,而是将此事告诉了叶韵宁。叶韵宁当时也施法探查了江忆染的身体,但并没有什么异状。于是,叶韵宁先行在江湛璃施加的禁制基础上补充了一个暂时的封印以防万一,之后便让江忆染再稍候一二,自己去查查典籍再做判断。
但他完全不知道叶韵宁在此后曾派人送药饵过来。
在那之前,他已经入魔了。
在与洛海棠分别回到居所后,江忆染生怕出什么问题,开始修行《七曜璇玑策》中太阳篇,毕竟至阳至纯对邪祟黑暗本就有极强的压制之下。然而,哪怕江忆染心里有所准备,入魔还是毫无征兆地爆发了,并且似乎比以往要更猛烈。
几乎瞬间,他的心仿佛被火灼烧,剧烈地疼痛着,耳畔此起彼伏着诡异的哭叫声,眼前出现了无数梦魇般的虚影。
滚滚黑气从他体内喷薄而出,黑气之中赫然比之前多了什么东西——飘荡如幽灵的影子与朵朵扑闪的红色焰芒。
江忆染还在坚持,他拼命地压制着躁动的魔念,周身甚至还时不时闪过一两抹星光,似乎要将黑气强行敛入体内。
然而,他的意识到底还是模糊起来。
到最后,江忆染剩下的唯一一个念头,唯一一个苦苦挣扎、不曾消散的念头就是——离开这,到没有人的地方去,不能伤害云梦的弟子。
在这样的念头支撑下,他开始狂奔。
他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跑,只是认准一个方向,狂掠而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用尽了最后一分气力,然后晕厥了过去。
当江忆染醒来时,发现已是身处一片密林中,正靠着近旁的一颗树
但情况,似乎并不太妙。
因为,他的身上赫然捆缚着一条泛着墨黑光芒的绳子,让他根本难以行动。实际上,就算没有黑绳的束缚,他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似乎是入魔的后遗症,他现在无比虚弱,体内的法力十不足一。
到了这个关头,江忆染苦笑一声,反倒释然了。
他微眯着眼向四周望去,发现前方赫然站着两个红袍人。
一个戴牛头面具,一个戴马首面具。
江忆染轻“咦”一声,微笑道:“忘川的动作倒也是快,想不到这么着急地便动手了。”
牛头面具人和马首面具人对视一眼,然后只听牛头面具怪笑道:“桀桀,夜长梦多。”
“果断是好事啊。”江忆染淡淡说道,仿佛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然身处险境的样子,“话说,两位想必就是忘川中的牛头马面了吧?”
“正是我等。”牛头答道。
江忆染点点头,沉思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云梦那边应该是你们动的手脚吧?”
牛头却未再回答,只是默然。
“原先还以为你们是想挑拨离间,现在看来似乎纯粹只是借此机会将我引开以方便夺取天书罢了。只是为了这目的何必绕这么大弯子?真是奇怪。”江忆染摇头晃脑地说道。
牛头冷笑,瓮声瓮气地说道:“哼,小子倒是挺会猜。”
江忆染低声一笑,旋即却是神色古怪地说道:“看起来你们已经从我身上搜走了天书,只是为何还留着我的性命?你们在等什么?”
“小子,莫要多嘴,要是惹怒了老子,你以为老子不敢斩你吗?”牛头厉声说道。
江忆染却依然毫无顾忌地说道:“杀我?你应该不敢吧。看起来,留下我的性命应该是你们的任务。是要把我带去见谁吗?公冶无生?”
牛头却似乎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瞪着江忆染,恶狠狠地说道:“小子,噤声。”
江忆染倒是没有料到这牛头好像很畏惧公冶无生,也是微微一愣,但是很快便认真地说道:“好好好,且容我说最后一句。其实,我是想告诉你们,就算要留我活口去交差,也该换一个隐秘的地方。在这种地方碰头,倒不如直接杀了我。因为,像你们这些人,不立刻补刀的话,可能就永远没有补刀的机会了。”
一开始牛头马面还听得云里雾里。但到得后来,马面却是率先反应过来,厉声嘶吼:“小心!”
话音尚未落尽,但见青光扑闪,无数绿芒如雨落,瞬间笼罩了牛头马面。
与此同时,只听“咻”的一声,江忆染身侧碧光闪过,捆缚他的黑绳便是应声而断。
江忆染从容不迫地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徐徐站起了身。
而在他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绿衫女子,却正是那个曾坐在扶桑枝桠上暗中关注江忆染的姑娘。
至于牛头马面,勉强闪避,但衣衫和面具上还是多了几道裂痕,显然并未完全闪过那些绿芒。
两人停下身形,再向那些插在地上的绿芒望去,发现竟然只是一片片叶子。
“摘叶飞花,切金断玉,阁下是云梦的人。”马面喃喃道。
“不可能,此地离云梦可不近,那些女人不可能这么快寻到这里,除非……除非她从一开始便跟着!”牛头一开始还急吼吼的样子,但到得后来,声音便是弱了下去,仿佛有些色厉内荏的样子。
那绿衫女子却是丝毫不理会牛头马面,微微侧首,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我说你怎么还是这么皮的性子?你如果不多说那么多废话,现在他们受的伤恐怕就不止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