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金传在最后关头召唤出来的莲池法阵确实造就了一个完美的逃脱机会,但当纯阳第一剑出手后,所有的一切尘埃落定。
金府已成废墟。
金玄岑坐在一块巨石上,沧痕插在一侧。
他看着来来往往走动的人影,神色复杂,又带着一丝淡淡的落寞,默默不语。
就在这时,天边划过一道流光,一道让人感到深深孤寂的身影在其身侧显现。
来人着白衣,长发披散,神情清冷,左眉上的一道伤痕却是平添狞色。他的右手原本提着一个黄衣女子,此刻踉跄地坐倒在地上,周身满是血污,凄惶不已。
金玄岑站起身,不知该说些什么。
长发男子看了看金玄岑,淡淡地说道:“她说想问你一个问题,于是我留了她一命。”
金玄岑单膝跪地,眼神中满是不忍地看向黄衣女子,低声道:“玄琼姐,我……”
“为什么?”黄衣女子凄然道,脸上有血,亦有泪。
“我不知道。”金玄岑深吸一口气,缓缓垂下了头。
“不知道?你竟然说不知道?”黄衣女子厉声笑起来,“你去死!”
她的手中不知何时浮出一把短匕,狠狠地插向金玄岑,是那样得毫不犹豫。
长发男子面无表情地一弹手指,一道剑气激射而出,洞穿黄衣女子的眉心。
那把匕首离金玄岑还有好远好远,而她永远地倒了下去,停止了呼吸。
金玄岑不敢抬起头,就那样静静跪着。
长发男子摇头:“都是些愚蠢的小丑,在这人世的戏台上自以为是着,真的值得为这样一些人付出所谓真挚的情感吗?”
金玄岑不语,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长发男子的问题。
长发男子则是继续淡淡说道:“你明明没有杀金家的一个人,但那女子却觉得好像整个金家的祸事都是由你带来,怀着那样浓烈的仇恨。你难道不认为,这很愚昧吗?人啊,自以为万物之长,也不过是漫天仙佛的傀儡。随波逐流,自私自利,假仁假义,人一定会有世间所有的恶,却未必会有半分的善。”
“既然人世如此,那我等又该如何活?”金玄岑终于一字一顿地说道,话语中有着深深的苦涩。
“简单点,别想太多。”在师兄弟眼中从来都像是木头一样面无表情地长发男子,此刻却是自嘲地笑了笑,“你们总觉得我冷漠无情,实际上我只是真的觉得那些东西没有意思。我觉得剑很有意思,所以我修剑。别的,与我无关。上头来了什么命令,如果觉得可以,那就执行,不服,就打一场,输了,那便服从。反正都是没意思的事,想那么多做什么呢?”
金玄岑抬起了头,眉眼间无比复杂的情绪,心里则正掀起着狂风骇浪。
他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长发男子已然消失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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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上都城后,赶了数天的路,江忆染一行来到了柳城。
就在不久前,有一场旷世大战在这里爆发。
但城里的百姓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因为有很多人为他们守护了这座城池。
尽管城内仍是欣欣向荣的样子,但城外却是荒凉得可怕,透着肃杀与枯败。
行在这样的荒地上,江忆染不自觉地轻叹了一口气。而冷如修,他淡漠的眉眼间也闪过一抹淡淡的忧伤。
这里,毕竟曾经是雁九驻扎的地方,别说冷如修,就算只在雁九呆了一段时间的江忆染,对这片土地也是有感情的。
不远处城门附近,有一些兵士走动着,正在修缮着城墙。其中有一人,穿着一袭白衣,衣服上溅了不少的泥点,显得格外惹眼。而江忆染看了却是觉得分外眼熟,不禁心下好奇。待得那白衣人忽然转过了头,江忆染不禁傻眼,嘴角微抽。那白衣人赫然是江暮玦。
只见他笑着招了招手:“臭小子,回来了。”
江忆染本想奚落江暮玦几句,听他这样说,却也是微笑点头。
江暮玦跟周围的兵士招呼了几句,然后便是来到了江忆染、洛海棠他们身边。他看了看江忆染,然后向着一旁的洛海棠笑眯眯问道:“海棠小妮子,阿染他在燕州那边表现还不错吧?他有没有趁我们不在欺负你啊?”
洛海棠自然听出了江暮玦话语中调侃的意味,白皙的脸上不禁泛起了一抹绯红。江忆染扶额,连连摆手道:“去去去,老爹你怎么这么不正经?”
“哈哈哈,还好还好,这不是学你吗?”江暮玦说道。
江忆染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学我?难道不是你影响得我?”
“好了好了,我们聊正事。燕州那边怎么样?”
“秦军退兵后压力便已然大减,再将内部大体清扫一遍后,整个燕州就大致稳定下来了。”
“如此甚好。那你传信来说的一股新势力又是怎样的情况?”
江忆染停步,眉眼间闪过一抹忧色:“其名为‘忘川’,它的可怕真的让人难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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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后,暮色西沉。
如血的霞光洒满了整个天际,平添几分苍凉。
柳城城头,江忆染背靠城墙,静静站着,手里拿着一壶酒。在他身边,江暮玦负手面对城墙而立,看向城外。
其实一直以来,父子两人独处的时间就不多。一来江暮玦本身政务繁忙,二来江忆染总喜欢粘着洛海棠,平常出现也都是和她一起。现在这样两人独处,实在是十分难得了。
毕竟,最近发生了很多的事情,他们确实需要好好地聊一聊。
江忆染抿了一口壶中的酒,然后向江暮玦晃了晃,说道:“怎么样?来一口?”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喝酒了?我记得你小子以前似乎不太喝这个的吧。”江暮玦接过酒,喝了一口,笑道。
“因为在江湖上行走,酒确实是个好东西。”
“这酒很不错呐,那里弄来的?”江暮玦把酒壶递给江忆染。
江忆染微微一笑,神色复杂地说道:“在燕州认识一个老头,这酒是他离开的时候留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