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丑,线索都掐断了?”
“回皇上,都掐了,奴才也另布了许多假线。”
“确定老四他们不会查出来?”
“是!”
“庄亲王的继室那儿怎么样?”
“庄亲王把所有知情的都灭了口,一把火把继福晋诞下的假胎烧了。”
“难得他果决一回!”
“皇上,太子那儿……”
“怎么?”
“太子那儿似乎是故意露出一些线索让奴才们查到的。”
…… ……
“行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皇帝有些疲惫地靠在迎枕上,伸展开倦乏的四肢,闭上了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太子是故意的,是想看看自己这个阿玛是不是还愿意护着他。如果自己不替他把屁股擦干净呢?太子……
也许,一开始,太子并不知道索额图要把“凝仙”给谁,后来知道了,却并没有阻止。索额图把药给那木都鲁氏家时,不可能不把药性说清楚,继福晋不可能不知道这药是害人的,可她偏就自己吃下去了。是误服?是被人发现掉了包?总之,继福晋最后害人终害己,从此后,再不能生育了。皇帝一点儿不同情她,自作自受!
太子以为药是伊拉哩丫头服了,便派了人去接生,接生嬷嬷接下一个假胎,必然要张扬的,有一个产下妖胎的额娘,龙凤胎能好到哪儿去?作为皇帝,自己以后必然不能再宠着龙凤胎了!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猜测,自己也不能宠别的儿子的孩子,能选的,便只有太子的儿子,太子的地位,自然进一步巩固。那些摇摆的奴才,自然又会很坚定地跟着太子。
皇帝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然需要防着一手养大的嫡子!
自己手把手教他写字,关心他的衣食住行,冬天怕他冷了,夏天怕他热了,唯恐下面的奴才侍候不周,时时询问。自己把他教得很好,好得现在和自己这个老子争权了!还是联络外人一起来对付自己这个从小把他捧在手里疼的阿玛。
太子等不及了,想要有拥立之功的奴才大臣们也等不及了,一个个都恨不得自己早死……
皇帝伤心地发现,自己然找不着多少会毫不考虑就站在自己这边的人,找不着多少真心希望自己长寿,无关权位宠爱的人。
这就是孤家寡人!
自己想要随着心意宠爱两个孩子也不行!
皇帝必须为太子把尾扫净,要不然,以那丫头的性子,她准会直接找上太子去问的,虽然,有可能老四会帮着太子把事儿瞒了,可老十也是个暴炭性子。
皇帝想着那个眼中没有一丝阴霾的丫头,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也许,她会是一个无关任何理由都希望自己长寿的人,因为,她的眼里,无所求。
她孝顺他,如同孝顺他的玛法,她尊敬他,如同尊敬师长,她仰望着他,如同仰望一尊远古岁月的神祗;她关心他,如同关心自己的孩子……
皇帝啼笑皆非,把自己当不懂事的孩童!这个帝国,有谁?连皇额娘也不会这样!
看着自己吃肉太多,她然说:“皇上,你怎么这么任性,要多吃疏菜,你是大人了!”
皇帝捂住眼,她四岁的时候这样说过,那时,她说:“伯伯,吃菜要荦素搭配。”
这份纯净,如此难得,可是,皇帝却无奈地发现,自己只能对这份纯净存着歉疚,他不能让她知道真相。
太子,是这个帝国未来的主人,他不能让她和太子对立。太子,是他的嫡子,他不愿意自己的嫡子被暴出谋害宗室的名声,虽然,太子可能并不是真的讨厌她,要加害她。太子,只是顺势而为……
皇帝开始考虑是否要销毁“凝仙”,连带制造它的人。
那是从前朝传下来的方子,前朝,后宫的女人可比本朝多,那些希望一朝承宠就能得育龙子的女人充满了整个后宫,有了需要,自然有太医铤而走险,进行这方面的研制。太医院的肖太医从一个犄角旮旯里找到了这个方子,便投入了十年的精力去研究,改进了方子。只是,最后用死囚试了,一百个人里,只有一个能产下健康的胎儿,别的,全是假胎。因此,皇帝禁止了这种药的流传。也禁止肖太医给任何人提供。
杀了肖太医,皇帝皱眉,那就是个一心扑在医术上,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老头,杀他?皇帝否决了这个想法。
不免又想到那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丫头,或者真是有福吧,庄亲王的继室多少次暗害,然没一次成功的。还次次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次更好,孕了个假胎,伤了身,估计还会吓得堂兄以后都不敢去她屋了!皇帝也没打算告诉堂兄实情,这药毕竟是从太子手里流出去的,这说起来,可不太好听。
老四、老十、雅尔哈齐查不出来,估计就不会再查了吧?那个接生婆子怎么就自杀了?如果只是接受了太子张扬事情真相的命令,她完全可以不用自杀,除非她还准备害了伊拉哩丫头,是谁下的命令?索额图,那木都鲁氏?还是别的落井下石之人?那么,是不是还有人知道太子的意图!
“李德全,朕今儿御瀛台紫光阁阅试武举骑射技勇时,仿佛记得里面有伊拉哩家的那个大孙子?你看见没?”
“皇上,奴才这眼力,可不太好,而且,伊拉哩家的人,奴才就记得老爵爷,小格格,并阿山大人和叔瑫大人,别人,奴才可实在是不认得。”
皇帝放开捂在眼上的手,“朕这是昏了头了。”
“皇上是累着了!皇上赶紧先歇了吧,这都快三更了,明儿又要早起。您可得多保重龙体啊。”
“保重什么,不过是活着讨人嫌!”皇帝的轻声嘀咕吓得李德全趴在地上。
“皇上,你的龙体那是关系着千千万万的生民,皇上,您今儿这是怎么啦?”皇帝平日不是这样的性子呀。
“李德全,你起来吧,朕就是发发牢骚,起来。”
李德全从地上爬了起来,轻声劝慰道:“皇上,您记得伊拉哩夫人说的吧,她说,如果心情不好了,就想点儿高兴的事儿;如果别人做错了,不能生气,因为那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皇上,如果下面的奴才们做错了,您打也好,罚也好,只别自己个儿气着自己个儿。”
皇帝听了李德全的话,笑道:“朕方才还想起那丫头呢,你这又提起来了。”
李德全想,不就是因为你提起来伊拉哩家的大孙子奴才才想到小格格的吗?
“皇上,你见着伊拉哩夫人献给太后的寿礼了吧,别的金银玉器寿面寿桃的不说了,就那身儿衣裳,做得多好。”
皇帝想起太后拿着衣裳爱不释手的样子,乐道:“那丫头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绣的,难为她刚出月子就献上这样诚心的寿礼。”
“依奴才看呀,肯定是从去年就开始准备的,这怀着胎不是不能动针线吗?夫人这算下来可不就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必是上年刚送完寿礼,回去就开始做下年的了。”
皇帝笑道:“朕今年三月,也收到她做的衣裳鞋袜了,这么说来,必是去年送完礼就开始动手了?”
“可不就是嘛,光看上面的刺绣,那花的功夫就少不了,那绣工,便是宫里御用的也就那样了。”
“那丫头性子直是直点儿,不过,她家把她这德容言工可真都教得不错。阿尔济并他的夫人不也年年穿着她亲手做的衣裳?”
“可不就是不错嘛,奴才算了算,就算给身边的亲人每人准备一套,她这一年就剩不下多少空闲工夫了!”
皇帝乐呵呵道:“这么说,她这是把朕和皇太后当成自己家的人了?嗯,有好的鞋垫子,她都没忘了奉上来。那种紫色的,穿着舒服!”
“伊拉哩夫人并雅贝勒爷,那可真是随时把皇上放在心上的,但凡做点儿好吃的,总惦着给您送一份儿,南巡是这样,回了京,也是这样。”
皇帝带着笑意入睡了,李德全给他再掖掖被角,轻手轻脚下去了。
走到屋外,叹了口气,皇帝累呀,这有个好心情不容易,他们这些贴身太监,就得随时准备着哄着他心情好了。皇帝喜欢伊拉哩夫人,他自然拿了来哄着,这不,皇帝笑着就睡着了。
被人拿了当睡前故事的玉儿睡到半夜被雅尔哈齐弄了起来,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下。
“这大半夜的,你别弄,困得。”
“你今儿离着四阿哥和十阿哥那么近做什么?”醋性大发的男人显然不准备罢手,上下乱动。
“我哪有?我没有!”负隅顽抗的某人手脚并用,使劲儿踢腾。
“还没有?你把双胞胎放到他们怀里的时候,离得也太近了吧!”男人喘着粗气,很是不乐意。
“啊,你别动,就放个孩子,谁去注意那个呀。”某人垂死挣扎。
“爷看着心里不舒坦!”终于剥成一个白羊。
“呜,走开,下次我,啊,注意,你……”
“今儿你得先赔我,爷伤心了,你得好好赔我。”
“你这分明是找借口!”
某人忙得没时间答话。
…… ……
“额娘,你今儿起得真晚!容容和哥哥都等了好久了。”
玉儿咬牙,“这都怪你阿玛!”
“额娘,阿玛怎么啦?”
“你阿玛半夜馋嘴,让额娘起来给他做吃食。”
“额娘,儿子以后半夜馋嘴了,能不能也来找你?”
“普儿,好孩子不能半夜吃东西,你阿玛这习惯可不好。这半夜吃了,不消化。”
“额娘,你是说克化不动吗?可是,不是上了年纪才克化不动吗?”
“普儿,这人到了晚上,就该睡觉,其它的,做什么都是不对的。”
“额娘,容容半夜起来便便,也不对吗?”
“呃,容容,晚上睡觉前别喝太多水,晚上就不便便了,这样,一觉睡到天亮。多舒服!”
“嗯,额娘,容容是好孩子,最听话了,以后睡着不喝水。晚上也不馋嘴。”
“额娘,普儿也不学阿玛,不会半夜累着额娘的。”
“哦?普儿知道额娘累着了?”
“额娘,你一直揉腰,肯定是给阿玛做点心,累着了。”
“普儿,容容,这个事儿呀,是咱家庭内部的事儿,可不能跟别人说哦,要不,你阿玛就丢脸了,别人会笑话他贪嘴。”最重要,她也会成为笑柄……
“嗯,普儿不告诉外人。”
“容容也不告诉别人,连玛法也不告诉。”
“嗯,乖,额娘最喜欢容容和普儿了,比喜欢你们阿玛更喜欢。”
“额娘,那是不是以后晚上睡觉额娘和容容一起睡,不跟阿玛睡。”
“好,不跟你阿玛睡。”让他自己吃自己去。
作者有话要说:啊,哈哈,忍着睡意呀,又更了一章,嘿嘿,夸我吧,夸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