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后续的八千援军终于赶到上云城一带,与一千雁翎军会师,并驻扎在上云城周围秦营以南一带,成掎角之势。至于包围上云城的秦军,不知为何,却一直没有动静。其实秦军不行动,倒是楚军所乐见的,这样也就给了楚军集结兵力的时间。只是,楚军还来不及高兴,便又接到噩耗——东水城城破。据从东水城逃出残兵的话,秦军深夜攻城,鏖战四五个时辰直到天明,东水城楚军寡不敌众,最终城池落于秦军之手,一众文武官员也是尽皆殉国。
上云城的楚军虽感悲怆,却也终是无力回天,毕竟,他们自己也是岌岌可危。
大约午间时分,秦军分兵行动,一支大举攻城,一支直战援军。因为兵力上的劣势,无论九千楚国援军,还是城中守军,都被秦军压制,根本没有反击之机。幸而援军的机动性远胜秦军,在旷野之上勉力周旋,而城中守军也是凭借薛谨和南震清积累的军械保城不失。
上云城攻守之间,虽已火热,但却还未焦灼,只因双方军中的修行者都尚未出手。
******
黄昏时分,上云城。
大漠孤烟,残阳如血。
从午间战至现在,秦军的攻势终于有所放缓,但所有守城楚军心中的弦都依然绷紧着,只因谁也不知道战局会出现怎样的变化。
秦军以兵力之优四面围攻,之前的作战中以北面的攻势最为凶猛,是以不论是薛谨、南震清还是陆十七,此刻都在北面城墙之上。
其实薛谨之前倒是在南面城墙督战,只是在秦军放缓攻势后才趁隙来到北城墙,只因打到现在,有些事情已经很明了了,他必须和南震清、陆十七商量。因而刚一到达,薛谨便带着苦涩开门见山地问道:“我们还能撑多久?”
南震清看着薛谨满是血污灰尘的脸,叹了口气道:“秦军的攻势超出了我们的预判,如果他们继续按照之前的程度进攻,并且连夜攻城,怕是撑不到天明。”
薛谨默然,低垂着头,满是疲态。
一旁的陆十七看了,当即笑着拍拍薛谨的肩膀,说道:“黄沙百战穿金甲,你我今纵是战死于此,也无悔了。况且,我们未必便输。”
薛谨闻言抬起头,苦笑道:“纵然我有胜的信念,可这些兵士,他们的士气已经十分低落了,这是最让我担心的一点。原本我一直试图扭转它,但薛某无能,终究无法办到。”
陆十七也是神色一凝,徐徐四顾。诚如薛谨所言,守城楚军中除了雁翎军外的普通士兵已然尽显疲态,只是怀揣这着最后的希望在硬撑。之前陆十七倒是有些忽略了这一点,他下意识把守城的楚军都看作是雁翎军了。既然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有些后手还是不能保留了。
想到这里,陆十七转身向某个方向微微鞠了一躬,然后拱手说道:“还请老先生出手。”
陆十七话音刚落,便有一道淡灰色身影从城中飘出,越过城墙,又如一片叶子一般徐徐飘落,轻轻落在地上。
薛谨和南震清向那道身影看去,也是面露惊讶之色。
那是一个老者,身着灰袍,三尺长髯、飘飘须发也是尽显灰白,但其面目却似珠玉,绽着晶莹的光芒。在其身后,还背负着一架古琴,古朴庄雅,透着非凡神韵。
此老名叫吴冠言,年轻时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琴师,后来偶得机缘,踏入修行一途,之后更是突飞猛进,直入地仙三重楼,虽则在此之后难有寸进,却已经踏入顶尖修者的行列。皇甫钧曾亲自邀请他入军担任供奉,只不过他生性洒脱随性,不喜拘束,于是便婉拒了。后来他便一直在幽州各处悠游,倒也好不自在。此番之所以会出现在上云城,是因为上云城是他的故乡。因而几天前他找到韩问荆,请求让他与雁九随行,共同救援,韩问荆自然答应了他。之后,他便一直呆在陆十七身边,藏在暗处,见机行事。
其实,不论韩问荆还是陆十七,都感觉得到,吴冠言此至上云城,是去赴死的。
原先,陆十七是打算让吴冠言找寻时机,最好是在混战的时候暗中出手,直取秦军中大人物的首级,乱秦军阵脚,增一线战胜之机。但现在,陆十七决定让吴冠言光明正大地出手,因为他相信吴冠言的实力,相信他能给士气低落的楚军带去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