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忆染破境的几天后,燕王府就迎来了两位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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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城,燕王府,归雁殿。
上首坐着的是江暮玦,两侧稍靠后的地方,江忆染与江栖梧捧手侍立。下首右侧的位子上坐的是洛南思,身后洛海棠静静侍立。而下首左侧坐着的,正是今天燕王府的客人——云梦派止澜居主叶韵宁,其身后侍立的,则是她的弟子秦蓉蓉。
当然,此时殿上在说话的大多是江暮玦他们三个前辈,而江忆染他们这些晚辈,多数时候不过是安静聆听罢了。
但这却是让江忆染颇为难受。他毕竟是跳脱不羁的性子,哪里受得了听别人讲一些有的没的的客套话,自己又还不能插嘴。
一开始的时候江忆染还能管住自己,到了后面江暮玦、洛南思和叶韵宁越扯越远,他终于忍不住对洛海棠做了个鬼脸。洛海棠瞥到江忆染的模样,忍不住想笑,虽然用手掩住了嘴,但依然发出了声音。
在座的江暮玦等三位前辈是何等境界,江忆染和洛海棠这些小动作自然逃不过他们的感知。
其实江暮玦和洛南思清楚江忆染的性子,倒也没太大反应,只不过是江暮玦象征性地干咳了几声。但是叶韵宁显然不愿放过,只听她淡淡说道:“燕王殿下,如今虽是太平盛世,可终究还是有居心不良之人。可不能让这些人带坏了海棠。”
江忆染闻言脸色一僵,只因这话谁都听的出来是在骂他。
而江暮玦闻言,也是干笑道:“一定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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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后,江暮玦等人终于结束了和叶韵宁她们的话,走出归雁殿后便是派人引领她们去了住处。
看到她们走远,江忆染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说的话无非是对叶韵宁的一些讥刺。
江暮玦见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了,别骂骂咧咧了。人家叶居主就是这个性子,方正严谨,重视礼法,又不是真的对你有恶意。”
江忆染翻了个白眼,嘟囔道:“骂骂她泄气还不行吗。”
江暮玦无奈摇摇头,正想转头对洛南思说些什么,突然神色一凝地向西南方向望去。其他人随即顺着江暮玦的视线看向那个方向。
只见,那里,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刺目的银白光芒,并且很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靠近,最终直直落在了西南面的城墙上。
江暮玦见到这一切,却是露出了微笑:“是剑圣前辈到了,我们过去吧。”
说罢,他便向着那个方向走去。洛南思、江栖梧和洛海棠也是立刻跟了上去。倒是江忆染还站在原地。
但见他眼珠一转,嘴角露出一丝坏笑,随后便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拉住洛海棠的手,转身就跑,边跑边喊道:“爹,那什么剑圣反正也不是收我为徒,栖梧小弟去就够了。我可不想再碰到个像叶韵宁叶居主那样的人物了。爹,我带小海棠去城里玩啦。”
停下脚步的江暮玦等人也是纷纷傻眼,但似乎都已习惯。所以就连江暮玦也只是挥了挥手,无奈地对洛南思和江栖梧说道:“这臭小子,随他去吧。”
不过,离开之前,江栖梧还是回头多看了一眼,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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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云梦派止澜居主、不归山剑圣先后到达雁城之时,其实还有许多人也在赶往雁城的路上。
有的尚隔云山万重,有的却已近在眼前。有的是意欲入局之人,有的却只是别人手中的棋子。
像此时已经到达雁城以北二十余里处的北安镇的刘显,就是这样一个身不由己的棋子。
他并非是楚国人,而是秦国人,并且是秦国红衣中的杀手。
当世有四大令人闻风丧胆的组织——青衫、红衣、血雁、月——也就是所谓的“大秦红衣楚青衫,北地血雁凉州月”。这四个组织大多做一些刺探、暗杀、策反等见不得光的事,并且行事各有特点。红衣残忍霸道,青衫诡谲多变,血雁冷酷无情,而月则最为神秘。
刘显作为一名已经在红衣混了多年的人物,非常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平常在普通人面前看起来威风,但说白了还是一枚红衣高层想弃就弃的棋子。
所以刘显做事都非常小心谨慎,或者说狠辣果决。因而,此次雁城之行,若非上头下了死命令,所有潜伏在幽州一带的人都必须前往探查,自己又倒霉得刚好在附近,他是断然不会来的。
开玩笑,雁城是什么地方?那是血雁的总部!刘显还是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的。因此,这一路上他故意放慢了脚步,为的就是避过这阵风头。但即便如此,他终究还是来到了离雁城不远的北安镇。
此时,他正在一家客栈的房间里,对着一张幽州一带的地图愁眉不展。
突然,刘显感觉到有一缕微风拂过,随后便看见原本支起的窗户竟一下子合上了。
刘显猛地站起,拔剑出鞘,环顾四周,冷冷地说道:“是谁?”
他看似镇定,实则也是颇为紧张,额角也渗出了一丝冷汗。毕竟,这里是血雁的地盘,强龙尚且不压地头蛇,更何况是他这种小角色。
就在这时,分别有四五道红光从窗外、门外掠入,刘显的反应倒也灵敏,立刻用剑拨去了这些红光。只是,他并没有看到,有一柄薄如蝉翼、透明色的小剑已经潜进了房间,并且在刘显拨开那些红光的刹那,暴起刺向刘显,并且电光火石之间洞穿了他的胸膛。
刘显死的时候很不甘心,因为他明明已经足够小心了。但实际上,且不说血雁方面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等候像刘显这样的人的到来,就算他这次逃过一劫,也必定还会有许多这样的死局等待着他。因为,在人世红尘的棋局里,他只是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却还没有影响局势的能力。
这也是为何世间这么多人都想方设法变强大,因为唯有强者,才能打破棋子命运的桎梏,成为影响棋局甚而执棋下棋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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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刘显这个棋子身陷杀局而殒命的时候,雁城以南同样是二十余里的南平镇之外,也有两个人在缓缓行来。
只不过,他们比刘显幸运。他们并不是棋子。
其中一人,正是在清凉寺通月崖感知到星变的老僧。他实力极强,因而此番前来是要寻找入局之机,而非送命。而在他身旁的年轻稚嫩的小和尚同样不是棋子,只因有足够厉害的人庇护着他,换句话说,他有着足够强大的靠山。
此刻的小和尚明显有些累了,苦着脸说道:“师傅,我们还要走多久啊?”
“清蝉,此一程正是你的历练。而且,”老僧微微一笑,看向雁城所在的方向,意味深长地说道:“一切都已近了。”
小和尚聪颖异常,听出老僧话中有话,并非单指雁城已近,只是却实在想不出老僧话里的其他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