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顺流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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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花鸡的做法很简单,有经济和豪华两个版本。

    经济版是将鸡直接包进荷叶,外面裹上厚厚一层湿泥,放进火堆里煨烤,豪华版则复杂一些,将鸡用黄酒和盐腌好,鸡肚里塞入肉丁,蘑菇和各种香料,外层裹荷叶和湿泥煨烤。

    秦堪如今不大不小算是有钱人了,当然选用豪华版。

    春天的江南草长莺飞,绿意盎然,天气不冷也不热,每到放晴时,护城河外到处都是踏青的游人,大户人家的女眷,吟诗作对的文人,还有挑着热食担子的小贩,连那些衣不蔽体的小乞丐们也捧着破陶碗,笑闹着在城外的青草地里打滚撒欢。

    伯虎兄今日难得没醉,神智颇为清明,不过目光有些呆滞,走起路来好似飘浮。

    “秦贤弟今日竟有踏青的雅兴?”

    “唐兄应该多出来走动走动,整日闷在屋子里不好,虽说纵情诗酒是雅事,可终究对身体有害……”

    秦堪手里拎着两只鸡,在护城河边四处巡梭,唐寅提着两坛酒和装有时令小菜的食盒,跟在秦堪身后。

    “贤弟手里拎两只生鸡意欲何为?难道我们吃生的?”

    “今日给唐兄做顿好吃的,虽说圣人云:‘君子远庖厨’,不过男人偶尔下个厨亦无妨……”

    唐寅一脸怪异的瞧着秦堪,那目光就好像他把圣人当鸡吃了,很谴责。

    “贤弟的圣贤书是怎么读的?孟子曰:‘君子远庖厨’,意思是说,庖厨乃杀生之地,不仁也,君子不忍,故远之,这跟君子下不下厨有何关系?”

    秦堪:“…………”

    现代流水线教育下的残次产物啊!秦堪老脸一热,也不知红没红。

    “唐兄,咱们是出来吃鸡的,谈论学术是不是太煞风景了?”秦堪板着脸,羞恼之色一闪而过。

    幸好今天没让小八婆跟来,不然她会笑得满地打滚。

    谁知伯虎兄对学术有一种非常执拗的劲头,连连摇头道:“贤弟学而不精,应该三省吾身才是,愚兄有详细注释眉批过的《孟子》一书,回头愚兄赠予你,所谓学如累土,积累经年,终可成山……”

    “唐兄,过来挖土!”

    “哦……”

    护城河边找了个空旷无人之处,一株抽出新芽的垂柳下,秦堪将两只鸡肚里塞满了肉丁和香料,用荷叶包住,荷叶外裹了厚厚一层湿泥,然后和唐寅在树旁挖了一个坑,将鸡放如坑内,寻了一些干柴在坑上点了火。

    唐寅看着秦堪做着这些,神情犹疑不定,还有几分嫌恶:“又是泥又是叶子,这东西能吃吗?”

    秦堪头也不回:“不吃别吃,等会儿有种别抢着吃。”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秦堪从食盒里翻出一张硕大的麻布,在绿草地上摊开,将带来的酒和小菜放在麻布上,二人脱鞋盘膝而坐,一边喝酒一边等着叫花鸡出炉。

    “贤弟被聘为县尊幕僚,办差可应手?”

    秦堪抿了口酒,笑道:“尚可,反正愚弟胸无大志,但有酒,有肉,有余钱,四海皆可为仙乡。”

    唐寅苦笑:“贤弟好生豁达,当年愚兄莫名卷入舞弊案,被削了仕籍,京师怜我才名,予我一县小吏置之,然愚兄心性太傲,忿然辞去,四海漂泊至今,仍无定所。我若当年有你这份豁达,或许境遇亦非今日这般落魄。”

    唐寅重重叹气,眉宇间渐渐浮上几分嫉世之色。

    看着这位闻名数百年的才子意气消沉的样子,秦堪不得不劝道:“唐兄,人生没有一帆平顺的,总会遇到失败挫折,不论顺流还是逆流,人生终归该有个目标,有个方向才是。唐兄这几年郁郁不得志,终日纵情声色犬马,沮丧颓废度日,这样的生活对得起你当年的寒窗苦读么?对得起你满腹的才华么?”

    唐寅神色怔忪道:“人生目标?我该有怎样的目标?”

    “目标因时因势而异,顺流之时,不妨定个一日千里的目标,逆流之时,不妨日进一尺,一寸,亦无不可,每天进一小步与每天奔流千里,其意义是一样的,逆流时的小进,比顺流时的千里更让人敬佩,总好过你这般随波逐流,浑浑噩噩一生太多。”

    唐寅呆楞半晌,索然长叹,站起身恭恭敬敬朝秦堪长揖到地。

    “一言之师,受用终生。贤弟金玉良言,愚兄感激之至。”

    “唐兄客气,弟愧不敢当。”

    “贤弟是有大智慧的人,今日为何与愚兄说起这些?”

    “鸡还没熟,闲着也是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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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心过程有点敷衍,主要是秦堪心态上暂时扭转不过来,以前聊聊人生,谈谈理想的对象都是女人,徒然换了男人,有点不大适应。

    鸡熟了,秦堪用树枝将两个烧成了黑炭状的土包扒拉出来,石头捶了两下,外层已被烧干的泥土应声而碎,露出被荷叶包裹着的鸡肉。

    泥土刚碎开,一阵浓郁的鸡肉香味顿时充斥着空气,引人垂涎欲滴。

    “好香!贤弟,这是什么法门?速速告之!”唐寅有些震惊,眼中馋色毕露。

    “这是叫花鸡……”

    唐寅已懒得听他解说,劈手夺过便迫不及待地大吃起来,被烫得哇哇大叫,仍一边倒吸凉气一边大快朵颐。

    秦堪一撇嘴,还江南才子呢,瞧这吃相……

    刚准备扳开剩下的一只鸡,却听不远处的河堤边传来惊疑的一声“咦”,接着人影一闪,一个很多余的人边盘腿坐在麻布上,穿着倒是很华贵,月白色的丝绸长衫,腰间系玉带,挂着一个纳福玉佩,嘴里爽朗笑道:“呵呵,二位兄台来得倒早,这便吃上了……”

    在秦堪和唐寅愕然的目光中,来人也不客气,劈手抢过秦堪手里的鸡,学着秦堪刚才的样子用石头砸碎表土,剥开荷叶,埋头便大吃起来,吃得满嘴油花,光可鉴人,显然对鸡的味道很赞赏,只是嘴上没空,发不出赞赏之音。

    秦堪目瞪口呆瞧着这位仁兄大吃,听他刚才说“二位兄台”,似乎与他和唐寅颇为熟稔,可是……自己真的不认识他啊!

    鸡只有两只,这位陌生的仁兄吃了一只,便意味着秦堪没得吃了。

    直到整只鸡被陌生仁兄吃得干干净净,草地上只剩了一堆鸡骨头,秦堪终于忍不住了,望着唐寅的目光有些幽怨。

    “唐兄,你有客人来也不早知会我……”

    唐寅大吃一惊,瞪圆了眼睛愕然道:“我不认识他呀,他不是你的客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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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花鸡起源有两种说法,一曰南宋,二曰明末清初,这里采用第二种,考据党们退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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