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生想了想,摸出一枚补气丹递给中年书生道:“实不相瞒,在下昨日所言,多有不尽不实之处,实际上在下只是对那刻有云纹的碎铁块略有兴趣而已,至于阵法符文之说,实乃虚妄,还往道友见谅,这枚补气丹就送给道友当做补偿吧,这鼎我拿了亦是无用,还是还给道友好了。”
中年书生却怔怔地盯着叶长生眼睛,只见叶长生双目澄澈,一片真诚,心知叶长生并未说谎,叹了口气道:“是我太执着了,算了,铜鼎就送给道友吧,这铜鼎亦值不得一枚补气丹,在下虽然穷,但却不惯于接受他人施舍。”
说罢,中年书生摇了摇头,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离去。
叶长生倒是有几分敬佩这中年修士,穷困潦倒之时却能够不为外物所动,坚持做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不论能不能成功,都是值得敬佩的。
将补气丹放进口袋,叶长生拿起铜鼎又端详了下,忖道:“就拿回去做个念想吧。”手腕一翻,把铜鼎放进储物袋,转身欲走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呼叫:“那位道友,且慢离开。”
叶长生一回头,便看见一行四人自小集市径直向他走了过来。
四人一男三女,为首一人乃是一名二十七八岁的黑发青年。那黑发青年衣着华贵,脸色略微透着几分苍白,一双眼睛狭长若刀锋,顾盼之间精光四射,脸型犹如刀削一般,一眼望去便知此人绝非寻常。只不过黑发青年站在那女子身前,便立刻成了一名小厮跟班一般的人物,概是由于那女子实在太过于出色了。
她身着一袭灰衣,脸罩轻纱,长发轻垂,露出一双梦幻般黑亮的眸子,那眸子仿佛笼罩着一层轻纱也似的,让人一见之际便将所有目光都投入其中,但是仔细看时却又看不真切,似梦似醒。
她只是静静地走在黑发青年身后,宽大的灰衣将她美妙的身段完全遮住,但却遮不住那呼之欲出的出尘脱俗之气。
她一举一动,都似乎蕴含着天地至理,她每走一步,都仿佛踏着奇异的节奏。和她相比,黑衣青年不过是一个赳赳武夫而已。
此女可以一句话来形容,造化钟神秀。
至于其余二人,一眼看去便知乃是家仆一类的人物,在这一对男女面前便被所有人自动忽略了。
集市上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那女子身上,那女子却恍若未觉,黑亮的眸子里写满了淡定。
叶长生一眼看到那女子,便觉脑袋轰地一声炸开了,整个世界一瞬间变得寂静,霎时间,灵力四窜,神识混乱,眼中所见,只有那女子淡淡的黑亮眸子,此外再无他物。
胸口随身悬挂的青皮葫芦忽然微微一震,叶长生体内四散奔走的灵力瞬间安静了下来,随后,叶长生便觉适才混乱的神识随着葫芦的震动恢复了正常,意识亦是恢复了清明。
清醒过来以后,叶长生心中大骇,背心已经被涔涔渗出的冷汗浸的湿透,慌忙低下头去,再也不敢看那女子一眼。
灰衣女子某种似有异色一闪而过,却是瞬间便恢复了古井无波。
黑衣青年却是未觉察到叶长生适才的异动,朝左边家仆甲使了个眼色。
家仆甲咳嗽一声,走上前去,对叶长生道:“你那铜鼎看上去挺精致的,我家少宗主略有几分兴趣,开个价吧。”
叶长生眉头皱了一皱,听得那家仆甲继续道:“灵石不是问题,就是你想讨要几枚丹药也行,大爷这里多得是。”说罢,那家仆从储物袋里拿出几十块灵石来,此外还有两枚补气丹。
家仆甲却是没看到叶长生适才给中年书生丹药时的情景,否则必定不会把两枚补气丹当宝贝一样拿出来。他们只是远远看见叶长生把铜鼎收了起来,黑衣青年一眼便看见铜鼎与其宗中某件大有来头的宝物有几分相似,便走上前来想要买走这铜鼎。
叶长生见这几人行止非凡,估计不是普通人,心道:“反正这铜鼎我亦是无用,给了他们就算了”,刚想把铜鼎拿出来,一抬头,却看见那家仆甲略有几分高傲以及鄙夷的眼神。
上一世,叶长生在被七十码后的最后一小段时间里,便看见一个同是这样家仆一样的人从车上下来,用类似的眼神淡淡扫了自己一眼,然后钻回车里,旋即肇事车辆打了个旋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于是宅男叶长生才来到了这个世界。
那是一种视他为无物的眼神,一种曾经深深刺痛他的眼神,当叶长生看到家仆甲露出类似的眼神时,尘封已久的记忆忽然涌出,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叶长生。
屈辱,无奈的屈辱,悲凉的屈辱,最后所有的屈辱都化作满腔愤懑,便要消散在天地之间。
然而上天却是给了叶长生一个机会,以一种神秘莫测的力量将他的意识送入某胎儿尚未完全成型的身体当中。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这段记忆,但是当今天再次被人如此扫视时,所有的屈辱都喷发了出来。
叶长生伸进储物袋的手又移了出来,脸上露出淡淡的嘲笑:“两枚补气丹,道友是在开玩笑吧,在下别的没有,就是补气丹够多。另外,那铜鼎在下另有他用,不便出售。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了,告辞。”
说罢,转身便走。
家仆甲的高傲和鄙夷顿时凝结在了脸上,化作一脸惊愕。
下一刻,家仆甲脸上惊愕化为狰狞,低喝一声:“小辈好胆,给我站住!”伸手向叶长生肩膀抓去。
黑衣青年冷哼一声,家仆甲脸色大变,居然硬生生顿住了攻势,低着头回到黑衣青年身侧站定。
几人一语不发地看着叶长生离去,良久,家仆甲小声问道:“少宗主,为何,为何放那小子离去?”
黑衣青年目光一凝,一道金光自他左眸中射出,没入家仆甲眉心当中。
家仆甲面色大变,露出极度痛苦之色,整张脸都因为剧烈的痛苦而变形了,但却一声不吭,咬牙用力忍着。
黑衣青年沉声道:“办事不力,形势不明,赐汝刮骨刀罡三十息。这渡边镇藏龙卧虎,你可知那人底细?”
家仆甲无言以对,忍着痛苦一字一句地道:“谢少宗主赐,属下知错了。”
自始自终,灰衣女子神色未有任何变化,似乎没看到这主仆二人之间的纠葛似地。
叶长生一冲动之下拒绝了出售那似乎毫无用处的铜鼎给黑衣青年一众人等,但是事后却并不后悔。人如果活得和狗一样,那么即使真的长生也只是蝇营狗苟,毫无意义。
前世自己没有力量反抗,这一世自己已有了几分力量,还有不小的底牌,便没有必要事事都忍让,拿尊严换取陌生人一笑。
至于那灰衣女子,叶长生明智地没有去想她,本能告诉她,最好离那灰衣女子远一些,甚至连想都不要想她,就当今天没有看到这个人物。
回到回春阁以后,叶长生有几分兴味索然,草草练了四五炉补气丹便回房修炼。
运转完一个大周天后,外面忽然有人轻轻敲门,然后传来郭成的声音:“叶道友在吗?”
叶长生打开门,问道:“原来是郭道友,不知道有什么指教?”
郭成道:“明日午时,本门炼丹大师秦守仁会在厅中炼制补气丹,并且回答每位炼丹师一个问题,叶道友可不要错过这个好机会啊。”
叶长生忙道:“当然不会,多些郭道友告知。”
两人寒暄了几句,郭成便即告辞离去。